宋仁杰却是嗤之以鼻,道:“无知小儿!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楚王熊渠我蛮夷也;强秦本是戎狄;魏晋南北朝,鲜卑慕容部建前燕,宇文部建北周,拓拔部建魏,后魏孝文帝迁都洛阳,如今多少后裔。远的不说,便是宋国,福建有畲;琼州有黎;荆湖有溪峒蛮徭;广南有壮、布依、侗、水、傣;黔贵川苗峒瑶密布。更有诸多汉人,早散入昔日百越之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样为人,可以教化,天下一家,此乃大势,岂是你等小儿可知。”</p>
此人人品虽差,肚里却是有些墨水,侃侃而谈,倒是入情入理。众人听他言论,一时驳斥不得。</p>
宋仁杰更是精神,他这般言论,显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准备,说起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接道:“如今大金境内,八成都是汉人,尽习汉化,也尊孔孟,不过有个女真的皇帝,如何还有东夷西戎南蛮北狄之说。异族便无明主么,始皇帝身上可也流着戎狄血脉;前秦昭宣帝苻坚险些一统天下;若无北魏孝文帝元宏,北方早已沦陷;若无北周武帝宇文邕,何来隋朝一统?”</p>
沈放见他来了精神,也觉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他也并非狭隘之人,久居寒来谷,附近也见过一些异族。除了衣帽服饰,生活习惯,一样是人。便是女真人,他见了许多,也不是青面獠牙,妖魔鬼怪。但瞧宋仁杰此人左右不顺眼,总要反驳,道:“你倒是会辨,准备这么多说辞。莫不是卖国求荣,以身事酋,心下难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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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人辩论,出言诋毁旁人,已是落了下乘。沈放虽有急智,毕竟不如宋仁杰老道,此人又是早有准备,此番话不知对多少人说过,各种机锋早是严丝合缝。</p>
听沈放出言不逊,也不心急,反是笑道:“黄口小儿,狭隘之见。赵有李牧、廉颇、乐乘、蔺相如,楚有吴起、屈原、伍子胥、项羽,秦有商鞅、范睢、白起、王翦。若依你所言,此皆叛逆了。”</p>
黑暗之中,有人发笑,却是德秀,道:“你也敢自比这些人物。”</p>
谢疏桐冷冷道:“他道此战金人必胜,早急着攀附,摇尾乞怜。你道如今金人打了几场胜仗,便是大局已定了么。我刚刚得的消息,西路官军和尚原大胜金兵。”</p>
和尚原位于今陕西宝鸡西南,与大散关同为控扼川、陕交通的要地。谢疏桐说此事,却是另有深意。</p>
南宋建炎元年,靖康之耻,金灭北宋。金人贪心不足,乘势数次南下并进攻陕西,抢占了黄河两岸许多地区,并曾一度深入江西、浙江等地。</p>
绍兴元年(1131),完颜宗弼,便是赫赫有名的金兀术,亲率十万大军,攻打川地。吴玠、吴璘兄弟仅靠数千士卒,以地势之利,在和尚原大败金兵。俘敌过万,金兀术中箭而走。</p>
和尚原之战,以少胜多。此后吴玠、吴璘兄弟再接再厉,血战仙人关,又一次大败金军,扬威天下,金人被迫退回凤翔。</p>
此乃金人灭辽破宋以来遭到的第一次大惨败,史称:“金人自入中原,其败衄未尝如此也。”“兀术之众,自是不振。”大宋各地振奋,始有两国分河而立的局面。</p>
如今听说宋军在和尚原又取得一场胜利,众人都是点头。和尚原此地特殊,便是小胜,也能提振宋人士气。</p>
晏苍然呵呵一笑,道:“谢兄这消息却是晚了些,本月初四,金军大捷,已攻占和尚原。”</p>
谢疏桐道:“什么!”声音忽然大了许多。</p>
此时已是月末,但消息从四川传来,若无特殊渠道,自是慢的。但听晏苍然语气,此事定然不假。</p>
晏苍然道:“而且我还告诉谢兄一句,大宋西中东三线,必是西线率先崩坏。”</p>
谢疏桐道:“哦。”</p>
屋外大军想是越来越近,轰响之声愈烈。晏苍然却是故意压低了声音,道:“此本机密,但我家王爷对谢兄甚是器重,愿意与君分享一二,以定君心。”他声音虽轻,但吐字清晰,人人听的清楚。</p>
沈放心里一动,这才明白,这五人怎会走在一起,原来是完颜珣竟是想要招揽谢疏桐。</p>
风危楼乃是华山派高手,自不会寄人篱下,但谢疏桐却是独来独往。谢疏桐名列八奇,名满江湖,若能招入账下,自是轰动,日后不愁无人前来投效。</p>
谢疏桐根本无意投靠什么金国王爷,但有秘密怎能不听,道:“那倒是承蒙厚爱。”</p>
晏苍然道:“川中吴曦将反,投靠大金。”</p>
萧平安大吃一惊,心道:“不可能,云大哥说了,吴曦将军乃是忠臣,祖辈先烈,精忠报国。”他自己还曾为吴曦归川出力,怎肯相信。</p>
一旁沈放却是眉头一皱,他在临安一见吴曦,便觉此人叫他有些不舒服。他印象之中,吴曦爱玩弄心计,又有野心,招揽旁人,也是肆无忌惮。说此人反叛,他倒是一点也不意外。</p>
谢疏桐却是笑道:“我倒何等秘密,说吴曦要造反的人还少么。若不是这些风言风语,吴将军何以在京城蹉跎数年,不得施展。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尊驾这是反间计么。可惜我等一介平民,对我等说也是无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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