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养儿不易，幼儿夭折的出奇的多，穷苦人家更是如此，有的甚达半数，刘宝家三个女儿都能养大，李氏功不可没。</p>
她粗手大脚，相貌寻常，含辛茹苦之下，更是老的快。三十多岁，脸上已多皱纹。但性子爽直，吃苦耐劳，体恤夫家，也是个会过日子的。</p>
人都有自私自利之心，只顾为自家着想，本也是常情，知书达理者尚且如此，何况她一个没读过书的妇道人家。即使穷困潦倒，也不肯卖掉女儿，舔犊之情更是足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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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放抱起二丫，柔声哄她不哭，望望刘宝，道：“刘大哥，这是怎么回事？”</p>
刘宝摸摸头，连道：“没事，没事。”</p>
沈放皱眉道：“我都听见了，好好的，怎会想起做如此蠢事！”他本对刘宝印象甚好，前些日子，家里揭不开锅，刘宝连酒也不喝了。</p>
他这样的汉子，干的是粗活累活，唯一的放松享受就是喝两口酒，天长日久，若是一日不喝，真比杀了他还难受。</p>
彼时吃饱喝足打老婆打孩子，不管家里死活，有三文钱也要先紧着自己喝酒的男人比比皆是。肯为老婆孩子戒酒的男人一千个里也不见得有一个。</p>
但一不顺心就想着卖女儿，叫他也有些生气。传说三国时候，刘备逃难，遇猎户刘安，刘安为款待刘备，竟杀了自己的妻子给刘备吃。此等行径，当真是禽兽不如。</p>
刘宝讪讪低下头去，李氏见男人被责备，却是怒道：“还不是为供着你，家里一文钱也没了，你道是为什么。”</p>
沈放微微一怔，这才想起，这么多日，刘宝又不喝酒了，家里吃的也是越来越差，皱眉道：“先前不是给了十多两银子。”</p>
李氏哼了一声，道：“你日日要吃的那些红花，田七，哪一样便宜了。你那几个钱，早……”</p>
她还待再说，刘宝一声大喝，道：“够了！”伸手要打。</p>
沈放上前挡住，看着刘宝一张怒极扭曲的面孔，叹道：“刘大哥，你何不对我说？”</p>
他也不曾想到，红花产自吐蕃，田七产自大理，皆是路远难求，价格也是不菲。摇摇头道：“我已是好了，那药也不必买了，让大哥如此劳心，小弟好生难过。”</p>
刘宝见他神情黯然，急的手足无措，道：“沈大哥莫要这么说，你是天下少有的大侠好汉子，看的起我，那是我几辈子的福分。”</p>
沈放心中苦笑，哪里有我这样的大侠，哪个大侠出手必败，打完架就是半死不活，一年倒有大半年是在养伤。将怀中二丫递给刘宝，道：“快接着，以后莫要再说胡话。我自小没了爹娘，也无兄弟姐妹，看你一家子好生羡慕，你上有老，下有小，都是真心对你的亲近之人，世间还有什么可比。莫说是我，便是天王老子也不值得你如此。”</p>
二丫趴到刘宝怀里，伸小拳头乱打，边打又哭将起来。刘宝也不会哄，又是理亏，只得不住用手拍她后背，道：“天王老子可不曾对我有什么恩情。”</p>
沈放摇头道：“我又何尝帮过大哥什么。”</p>
刘宝正色道：“沈大哥你救了路大哥性命，又给大伙出了主意，赤脚帮四、五千，拖家带口两万多人。这是天大的恩情，岂能说没什么。”</p>
沈放又是一怔，浑未想到刘宝竟会说出如此话来。扬州赤脚帮一事他本也是顺手为之，却不想叫这汉子如此感激。</p>
刘宝、王大、路海川这些江湖汉子，看似粗鲁，话也不会讲，生活困苦，大多自顾不暇，却是真正的知恩图报，有情有义。</p>
次日，沈放伫立街头，身边人潮熙来攘往，他心头却是一阵茫然。他一早便出了门，想要寻些银钱，此际已是傍晚，却是一筹莫展。</p>
若是去林府，想找些钱来自然容易，沈放却不愿去开这个口。在街上走了一圈，却发现自己并无什么生财之道，总不能学那些好汉，寻个大户人家，拔剑进去，就拿钱出来。</p>
他这一日，也是水米未进，此刻站在路旁，只觉自己甚是可笑。不到一年之前，自己踌躇满志，只道凭自己百变的武功和聪明机智，世间也无难事，至于钱财之物，更是不放在眼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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