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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户人家不在乎几个油钱，为起夜方便，多半屋里夜间都会亮盏小灯，沈放屋里也是如此。眼下这院内有六、七盏灯亮着，倒未必是人都没睡。</p>
等了一会，突见左边一间屋子，窗上灯光微微晃动。沈放知道必是有人走动，敲没声息摸了过去，踅到窗下，仍是掏出铜管塞入耳中。</p>
只听屋内有人说话，道：“如此说来那钱象祖倒也未必就跟姓韩的一条心。”果然正是道衍声音。</p>
另一人道：“不错，先前听闻此人是姓韩的一党，对他百般巴结，想来传言有误。”正是简姓金人声音。</p>
沈放心道，原来真的是他，这道衍大师想必与他相识，又不愿旁人知道，为掩人耳目，才相约夜半见面，为方便行事，连院中护卫都撤去了。</p>
道衍大师又道：“此人可好说动么？”</p>
简姓金人缓缓道：“此人狡猾的很，擅能审时度势。如今姓韩的权势熏天，他只会顺其心意，绝不会与其意见相左。”</p>
道衍大师道：“宋国官员，大都是这般货色。”</p>
简姓金人道：“我大金虽也有内斗，但比起大宋那是远远不如。说起官场勾心斗角，党同伐异，排斥异己，这帮人可比打仗厉害多了。”</p>
两人齐声发笑。</p>
简姓金人又道：“今日这姓钱的还给我讲个笑话，你道是什么？”</p>
道衍大师道：“什么？”</p>
简姓金人道：“便是‘拍马屁’。”</p>
道衍大师过了片刻，才道：“这帮人也觉得蒙古那边是个变数？”</p>
简姓金人道：“也不尽然，我瞧此人也没把那些蛮人放在眼里。我大金又何尝不是，便是去年铁木真杀了脱斡，他们也没有真当回事，也就我家王爷忧心忡忡。”</p>
道衍大师道：“我大金册封的王爷他也敢杀，这铁木真胆子倒也不小。”</p>
简姓金人道：“虽是脱斡先动的手，但我瞧铁木真也有试探的意思，我大金事后也未追究，反涨了此人气焰。”</p>
道衍大师道：“蒙古人只会牧马放羊，又不事耕种，更不懂商贾。蒙古东西有大片的草场，咱们瞧着没用，人家当那些才是宝，大不了都封给那铁木真便是。”</p>
简姓金人道：“希望如此。”</p>
道衍大师道：“姓韩的果真会来么？”</p>
简姓金人道：“会，而且就是初四那天。”</p>
道衍大师道：“他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会来给一个财主祝寿？”</p>
简姓金人道：“祝寿不过是个由头，给个面子罢了。他一心与我朝交兵，这钱从哪里来，还不得靠这些富商慷慨解囊。宋人奢靡无度，钱都填了无底洞，此番前来，已见了不少官员，哪个不是家财万贯，赚的盆满钵满。”</p>
那窗子不高，窗下又有一丛灌木，沈放贴在窗下，只能弓着身子，藏了片刻，不觉欠了欠身。又听里面道衍大师说道：“这宋人的确贪婪。”</p>
简姓金人道：“我再说个秘密给你听。”</p>
沈放闻言精神一震，电闪之间，突觉不对，那人这句话有意无意声音大了不少，浑不似要说什么机要之事。一念升起，毫不犹豫，脚尖一点，已经翻身而起。</p>
几乎同时之间，“嗤”的一声，一物打破窗上油纸，电射而出，正打在他面上。</p>
“啪”的一声，那面具从中碎成两半，沈放倒翻一个筋斗，随手抓过两片面具，抖手朝院外掷去。自己翻身一滚，不往外走，反钻回墙下灌木之下。</p>
刚刚顿住身形，“嘭”的一声大响，窗子粉碎，两道人影电射而出。身在空中，此时沈放所掷面具越过院子，两声轻响，显是落在了树上。两人脚尖在地上一点，一前一后，已经朝院外扑去。</p>
沈放见两人追出，听院子右边，有几间房中已经传来响动，闪身到了就近一间屋前，一根钢丝在手，伸手就拨开了门闩，倒退步进去，顺手将门带上。</p>
轻舒口气，转过身来，只见三尺之外，一个白衣胜雪，眼澄似水，楚楚动人的少女，正端坐灯下，似正夜读。此时书卷扣在桌上，却是看着手中一条青色汗巾呆呆出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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