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本要推开他,但听他喊了自己的本名,保持了沉默,料想这是芷兰宫,他应该会很快放开她。
可他居然加大了力气,她再往前面踉跄了一步。
“还是上次那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让赵高去西蜀,你怎么能用他来试探我?”李贤长久以来的压抑,因为许栀的顺从到达了一个峰值,“任何人都可以被你所用,但只有他,绝对不行。”
他更为了防止她乱动,在暗处攥紧了她的一只手腕。
“你听到没有?许栀。”
许栀惶恐地被迫直视他的目光,从未觉得李贤的眼神有这样可怕过。
提到‘他’这个字时,眼中是拆骨饮血的连绵恨意。
“听到了。”许栀垂着头,像是在嘟囔。
李贤没想到许栀回答得这么快,就像一个拳头砸在了棉花上。
许栀这才开始挣扎起来,“你攥疼我了。”
李贤眸色一迟,听到这话,神经触电般地松了手。
自复生以来他的痛感减弱不少,不知道自己拉她用了多少力。
许栀知道人激动起来很容易失控,所以她丝毫不在意这个肢体动作。
她看着眼前的流水纹饰襟边,眼前的少年眸中如海,肩膀却不停地抖动,身体的灵魂不能左右一个年轻的自己因情绪阐发的生理反应。
很明显,如果不解决,直视这个问题。
赵高的阴影将无限制地笼罩他的一生。
杀不死。
躲不掉。
自从韩国回秦后,李贤很快去了西蜀,恐怕也有这个原因。
许栀与他的视线对视,本想抬手抚平他的肩膀,但却因为身高,除非她的手臂伸直才能搭上对方的肩。
她将错就错,捏住他的一层衣服,把他往下猛地一拉。
然后她顺势低声道:“我让赵高去西蜀,并非想用他,更别说让他为我所用。现今,父王对他有少年时的共苦之谊,这一点我抹杀不掉。至于你说我用赵高监视你……当日在荆轲来救我那天,你如果能够坦言你珍视荆轲,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与你同心?”
直到听到这个很确切的否定,李贤这才放心了。
在他的世界里,他始终认为,赵高不配有救赎,尤其是获得许栀的救赎。
李贤无数次明晰许栀是如此了解他。
她知道他想救荆轲。
那么张良呢?许栀是在救赎他吗?
李贤并不知道张良有什么样的结局。
“你与我同心,就如你对张良那样?”
“我搞不懂,你为什么总想与张良比?”
李贤扫了一眼落在地上的白梅花,他忽然开始担忧暂时的美好如这枝头梅花一样脆弱,就连大秦都只有短短十五年,那又有什么不是转瞬即逝?
李贤的害怕化为了对当下的紧握。
他再次平视了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如果张良不在秦宫,如果他死了,你会难过吗?”
“张良虽然聪明,但在咸阳宫敌视他的人相当多。我也不知道他武功好不好,不过看样子,他可能不大会武功。我费了这么多心,总不能白去韩国一趟。我跟你说过,张良很重要也很危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能会让满局皆活。张良可以不在秦宫,但张良不能死。”
许栀说了这么多的话。
李贤知道那个答案一定是‘难过’。他看到许栀只在他的面前展现的真实,不知是忧是喜。但她的信任还是如同雪中飞霜,岌岌可危。
李贤自笑,“你倒是坦诚。”
“那我死了,你会难过么?”李贤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话。
许栀大概是下测方太多了,除了同事们平日里鲜少与外行人打交道。
她觉得每一个古人都是一件绝世古董,任何一个人死在她面前,她都会难过。
“你不会死。”许栀很坚定地说,“李贤。我们都不会死。”
“我问你会不会难过?”
也许,这种直白将是他从李斯那里学到的最好的表达。
许栀被问得愣了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拿了什么纯爱剧本。
分明雪消梅园,眼前却是一树白雪。
“当然会难过啊,”许栀凑得近了一些,也许看嬴政的糟糕表达看多了,她不会吝啬直言情绪。
她展眉,悄声对他说:“只有你知道我是谁。我,许栀。我会非常非常地伤心。”
她看到李贤的瞳孔终于衍生出一丝笑意。
“好了好了,我辗转将你叫来王宫,不是听你剖析我,或者弄出个什么恩断义绝,生死相离。”
许栀将视线落到他腰间的玉佩,抬头对他笑了笑,“无论如何,还是要恭喜你回到了咸阳。想必你大致知晓了廷尉前后的事故。”
“你要秦灭赵。”
他相当擅长在言语上问出一个真相。
“推动进程毋庸置疑。”许栀对上他的眼睛。
她的眼神与回答仍旧和之前几次一样坚定。
有着不可撼动的坚决。
李贤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