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执白棋,一人执黑。
先秦时期,围棋白子先行,张良将玉色的棋子落到盘中,李贤极快地搁下一颗黑子。
下棋的风格迥然不同。
张良习惯蚕食,缓缓图之,李贤则是出手果断,利落凌厉。
局面刚刚开始,下棋人都有些不专心,因为旁边有个眼眶泛红的少女一个劲儿地在旁边翻竹简。
李贤觉得嬴荷华在张良面前还挺能装,装温顺装得还很好。
她时不时地会续上一句,“老师。看不懂。”
许栀觉得这铁定是张良在整她。
张良当少傅上瘾。不知他从何处翻出来许多商周甲骨文版本的尚书,一句话也看不懂,还非要她解,又不是学巫神那一套。
谁知道,他还说,学了之后要叫博士官员集中听她阐释。
……
上午自把张良给吓得落荒而逃之后。
韩安是她的姨父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一想到桃夭,她眼泪就绷不住。
她的姨母死在她的眼前,在她眼前跳了楼。
许栀想起她最后交给她的发簪,原来那个时候桃夭就认出来了自己,怪不得桃夭给了她一个笛哨。
白茫茫一片,还是寒冷,许栀责怪自己没有更早一步算到她的身份。
许栀回了房,越想越懊恼,起先默默流泪,然后干脆放声,一下午都哭得吓人,被褥都被浸湿了,半晌也没缓过来。
阿枝不知缘由,还以为是张良的缘故,又匆匆去了张良的住处,要把他请过去。
张良哪能想到她不知道桃夭还活着的事情。但张良也不知道李贤具体把桃夭安置到了蜀地还是咸阳。
李贤一听就知道张良在搞什么,他要他亲口告诉许栀,他隐瞒了此事。
许栀眼睛红着,一改上午那种跋扈。
阿枝以为是张良不想花时间去哄她,没过一会儿李贤就被人喊了过来。
李贤刚进庭院,屏风后就听到啜泣的声音。
许栀在李贤面前倒是一点儿也不避讳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想一个字一个字地逼你告诉我。”
“她还活着。”李贤说了。
许栀抬起头,生理反应让她不住抽噎,“真的?”
“在怀清身侧,郑珧是她的本名,如今以阿夭之名留居咸阳。”
李贤以为她会埋怨他,但她只是一直说“活着就好,她还活着就好。”
乌黑的眸子水汪汪一片,教人看了心疼。
“我才让母妃与父王冰释前嫌,得知桃夭便是姨母,我眼见她坠下城楼,生生罹难于战乱,母妃该要伤心好一阵子。”
“当是得益于张良所备。”
许栀猛然想起了她曾找到的那本账簿,要葬之王臣何必如此繁琐。
“原来是早有打算。”
李贤续言,“张良并不知晓桃夭还活着之事,可能是赵嘉前几日才告知于他。”
“也不怪张良,当日我在大庭广众之下绑了他,那些韩臣谁敢再与他有联系。”
李贤保持缄默,他并不愿她知道那些韩臣有去无返是出于他手。
好一会儿,许栀喝了口茶平复了情绪,她微微仰视他道:“当日姨母可有受太重的伤?”
李贤摇头,他见她脸颊上还有道浅浅的泪痕,他俯身,用指腹给她轻轻抹去。
他想起一件事,眼里浮上一宽慰。
许栀见他低身,他温柔的举动以及深黑色的眼睛令她感到退无可退,潭水一般沉寂又有些许的波纹,挟住了她的感官。
她对张良的招数在这时候全然失效。
她听他在她耳边缓言:
“臣闻公主待李左车甚好,该是喜爱小孩。若有一个小表妹方已牙牙学语,公主可愿去抱一抱?”
表妹?桃夭与韩安的女儿?
许栀惊讶至极,眼中闪动温柔。“何时?”
“回咸阳之后。”李贤道:“此事知之甚少,公主知晓缘故,暂时不要言告他人。”
“好。”许栀冲他笑了笑,绽开了一个如月季般的笑容,“景谦,你看,很多事情不是已经慢慢发生了变化吗?所以,你切莫太忧虑。”
李贤默默听了,笑得很苦涩。
邯郸城的天地间换了一种颜色,这一雪风慢悠悠地飘零。
回到当下对弈的局面上。
张良手中的一颗白子还没有落。
阿枝慌忙地从外来,“公主,章邯在营中受了三十军杖。”
许栀并不慌乱,而是露出了笑意,
她吩咐了阿枝派军医前去医治。
“公主这招似罚实升,属实恰到好处,既解决了子年巷的麻烦,又不轻不重地举荐了章邯。”
张良把白子放在交汇处,由李贤续言道:
“章邯看似受杖刑,实则是个幌子,为的是要封住外部对于新占邯郸却生杀戮的悠悠之口。他已入大王之眼。”
许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便知道,这个麻烦解决了,这个功劳她也占了。
她也跽坐到了一方,朝他们各自点头,然后拱手道:“邯郸一行,皆得益于老师与李监察所助。”
嬴荷华的发簪以鎏金为主,朱色为辅,主簪镶嵌一枚火色的宝石,宝石并不作任何陪衬,不作寻常饰物的眼睛,不作点缀,与金色浑然一体,雕刻成玄鸟之姿。
“老师,此局可算下好了?”她问张良。
张良不说输赢,行到此处乃是和局。
她抓起纵横网格上的一把棋子,黑白混杂,她松开手,臻臻玉子落于盘侧的鱼尾铜器里。
“我不懂围棋下棋之布局,只知输赢多在棋谱,然命局之所谓,棋谱无寻。”
“不论二位何求,荷华只愿君等不忘初心。”
别问为啥刚杀了人集中在这里写,问就是嬴政身体好。狗头保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