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山地的林木稀疏，到处都是裸露的红土、风化的巨石。</p>
翁甦就躲在崖上的石坳里，也不生火，就占着地利之便，俯瞰下方的山谷入口。</p>
静悄悄地，只有风吹过岩崖的声音，呜呜咆哮。</p>
他瞪得眼睛发酸，底下也没有动静。刚打了个呵欠，后方就闪过一个身影，有人来了。</p>
“哥！”</p>
来者也是个大汉，面貌与他有三分相似。</p>
这是他的亲弟弟，翁星。</p>
“城里什么情况？”天都快亮了。</p>
“姓薛的还在城里没走，但他的队伍正在牵马套鞍，应该就要上路。”翁星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摞烙饼，“终于不用吃白饼了，今天有豆角肉馅儿，猪油葱糖馅儿！”</p>
翁甦接过来，果然还热乎着呢：“这不还是饼子？刚从薛宗武的无良账房身上搞到五六百两，早饭你就不能多整两个花样？”</p>
他俩已经连吃了三五天的饼子。</p>
明明集市里有各种各样好吃的，为什么他实心眼的弟弟只会买饼？</p>
翁星从兜里摸出几个鸡蛋：“水煮蛋，给你。”</p>
翁甦翻了个白眼。</p>
翁星咬了口饼子，吃得满嘴流油：“香，真香！难不成你想一大早就喝酒？待会儿还得打架呢。”</p>
前些日子，他们把身上的钱都拿去打酒了，结果后头只能吃白饼勉强度日。要不是姓钱的慷慨送他们一笔横财，昨晚连饼子都买不起了。</p>
“姓薛的可不好杀，咱给屠大哥报仇，整不好自己都要搭进去。到时你拿这几百两银子又有何用？还不是便宜了薛宗武？”</p>
“说的是啊。”翁星一怔，手里的饼子立刻就不香了。兄弟二人要是折在薛宗武手里，也没机会再用钱，不如及时行乐，“要不，我再去换点酒肉？”</p>
他离开时，好像看到卖家正在上摊儿，烤竹鼠和酱兔肉香得很哩，还有几根风干肠晃晃悠悠。唉！当时他怎么就没买呢？</p>
“来不及了，别耽误了正事儿。”翁甦抓着饼子吃起来，“在薛宗武到来之前，再检查一下机关，可别到打架的时候就坏菜。”</p>
“对了，还有一点小咸菜。”翁星从储物戒里又拿出一包咸菜，“幸好没把这戒指当掉。对了哥，我进城买东西时，市井已在流传黑甲人当街劫杀贵人老爷，大伙儿都笑眯眯地，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亲眼看见似地。”</p>
他也笑眯眯地：“你说，真正的九幽大帝听说这事儿，会不会怪罪咱哥俩冒名顶替？”</p>
翁甦把咸菜往饼子里塞：“怪罪我们干什么，我们不也是替天行道？他们能杀恶人，我们就不能了？姓钱的不过是个账房，就能随身带着那么多珠宝，他也不是个好玩意儿！他一定扯着虎皮当大旗，鱼肉当地百姓了！”</p>
翁星摸摸鼻子，还有点心虚：“但我们借用了人家九幽大帝的名义，还杀了人。”</p>
翁甦看他一眼：“我们当众喊出自己是九幽大帝吗？”</p>
“那、那没有。”他们不过就是穿上夜行服、戴上面具、做出一点烟幕效果……</p>
“这套行头谁不能用？谁不能穿夜行服，还是谁不能戴面具？穿这一套就一定是九幽大帝吗？”翁甦吃完了饼子，在衣服下摆擦擦手，“最重要的是，世间多少恶人，光靠九幽大帝要杀到何时？”</p>
他越说越是义正辞严：“他要是知道咱哥俩也出手除暴，也杀欺压良善的大恶人，说不定更欣赏我们，非要招我们进他的黑甲军不可！”</p>
“说的也是。”翁星被兄长说服了，嘀嘀咕咕，“九幽大帝如果真来自幽冥就好了。咱哥俩万一杀薛宗武不成、慷慨就义，就投去九幽大帝手下做两员鬼将，请他带我们重返人间，再找姓薛的报仇！”</p>
“到时候，薛宗武看我们的眼神就像见了鬼一样，咭咭咭……不对，那时我们的确是鬼了！”</p>
翁甦看着他，叹了口气。</p>
这个傻弟弟哟。</p>
翁星看懂他的眼神，不服道：“干么笑我傻！这世上有神明有恶鬼，怎么就不能有九幽大帝？”</p>
“是啊，怎么就不能有？现在信奉九幽大帝的人，的确是越来越多了。”翁甦也知这种事情说不清楚，索性往下方谷口一指，“走啦，去检查机关。”</p>
岩母崖上都是风化巨石，他们略动手脚就能搞松底座，翁甦由此设计了一整套机关；被风犁过千百万遍的山体，到底都是裂隙和孔沟，最宽处仅容三四人并肩，最窄处连个孕妇都挤不进去。</p>
这种地方，天然就适合打游击、捉迷藏。</p>
翁家兄弟经过半个月的精心挑选，才选中它作为伏击地。</p>
他们就俩人，对手却有二百护卫，若不借助有利地形，这场狙击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p>
检查完毕也用了半个多时辰。翁甦对自己设计的机关陷阱非常满意，尤其多如牛毛的山缝更可以作为兄弟俩脱身的便捷通道，他同时规划了三条逃跑路线。</p>
“薛宗武过来，一定让他吃不完兜着走！”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立下豪言壮语。</p>
哥俩信心满满，又潜回原地继续等候。</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