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帝城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p>

——唐·李白《早发白帝城》</p>

一</p>

大唐开元年间，暮春时节，恰逢地方官吏和边关将领到长安来向宰相述职。</p>

宰相张九龄风仪俊美，恪守古礼，很少有官员敢于在张相面前逾礼，更不用说敢仪容不整了。</p>

所以，当巴州刺史公孙不器嘴角撕裂、鼻青脸肿地来述职时，张九龄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p>

公孙不器是个粗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直爽地大着嗓门儿说：“丞相，我这是被新科探花郎打的。”</p>

公孙不器又说：“不打不相识！探花郎年少英雄，除了没节操之外都很好，很好！”</p>

探花郎姓裴名昀，不巧正是张九龄的学生，金榜题名时十五岁。</p>

这天回到家里，年少英雄的裴探花哭着被张九龄罚抄了一百遍《礼记·大学》，从此和公孙不器结了仇。</p>

十几日后，公孙不器打点行装准备回巴州。</p>

曾经气宇轩昂的朝廷命官一身破烂的苎麻布衣，垂头丧气，牵着一头赊来的跛脚驴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里流落到长安的乞丐。</p>

想当初公孙不器来长安时，带着整车绫罗绸缎，骑着银鞍的突厥骏马，好不风光；如今却只能欠债赊一头蠢驴子。而借铜钱给他买驴的不是别人，正是裴探花。</p>

——这些天来，裴探花见公孙不器一次，就笑吟吟地拉着他去赌场一次，直到他输得裈裤也抵押在赌场。</p>

同榜状元杜清昼有点于心不忍：“他拖家带口的，这跛脚驴子哪里驮得动？你至少借给他一匹马，反正利息以后去收。”</p>

裴探花和杜状元都来自岭南，师出同门，从小一起长大。裴昀被罚抄《礼记·大学》时，杜清昼也没少熬夜共患难。</p>

裴昀拎出一串铜板：“看在你的面子上，就赊给他一匹马。”</p>

公孙不器感动得热泪盈眶地伸出手，却听裴昀说：“马可以借给你，不过，利息我现在就要收。”</p>

这一刻，公孙不器的热泪终于滚落了下来……见过抠门的，没见过这么抠门的；见过记仇的，没见过这么记仇的。</p>

公孙刺史没有钱了。魁梧的中年汉子咬紧牙关，突然满脸屈辱地开始脱衣服。</p>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裴昀后退两步，大声喊：“停——！我只收财，不收色。你不要误会！”</p>

啊不对，你一个糙汉子有什么色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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