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日照言罢，喟然一叹。</p>
他何尝不知，这幅奇景的诞生，源自三年前天神会的那个决定。</p>
因为那个决定，除了实力足够雄厚，种族足够单一，俨然几乎独立在其他四域之外的南圣域外，其余四域都或多或少的陷入了三家争位的泥淖之中，若不是屹立于世间巅峰的存在，只能选择举起旗帜，不是“荀”，“安”，就是“袁”，没有第四种选择。</p>
话题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避讳也没有意义，更何况后方还有个老仆人在暗中观察。</p>
寒蕴水在此时插嘴道：“依荀兄你看，这样的天下，要如何治理？”</p>
不是尝试去改变，而是治理。</p>
能够治理天下的，从来只有一人。</p>
寒蕴水问话之时，目光紧紧盯住荀日照的双眼，似是要在其中看出什么。</p>
话都说开了，后面那老仆人也听见了，荀日照，也总该有些表示了。</p>
江月白认为他是一个纯粹的好人，她便想钻一钻牛角尖，证明这个纯粹的好人，不是真的纯粹。</p>
虽然，天下本就不会有纯粹的好人。</p>
但荀日照让他失望了。</p>
这位荀氏圣子思索片刻，坦诚道：“我也不知道。”</p>
说话时，他的眼神依旧一片清明，坦坦荡荡。</p>
“我一直想要让天下人过的更好一些，但哪怕七年后，我真的能够坐上那个位子，终究也不知如何是好，但遏制住现在这种歪风邪气，绝对是必要的。”</p>
听闻此言，寒蕴水沉默了。</p>
荀日照很务实，也清楚自己的情况，但在务实之中，他的理想显得那般单薄，完全没有可以着手的区域。</p>
但江月白却是很喜欢这个答案，大笑道：“不错，天下人所要的，实际上只是一个清净。将眼前浓雾拨开，还天地一片清净，绝对会有很多人喜欢。”</p>
他放话放的毫无心理压力，也没打算瞒着身边这个身份特殊的同龄人。</p>
而且他确信，一道无形的屏障已经在他们三人周身展开，那位荀家的老仆人，绝不会让他们大放的厥词为其他人听到。</p>
不过，当荀日照的下一个问题传来，他却沉默了。</p>
“若是江兄你，面对如此时局，是否会做些什么？”</p>
江月白从未停止过对这个世界的抗争。</p>
为了神剑山庄的旧事，他自绝神崖下爬起，借助寒家的力量得到令牌，最终来到了这举办小圣比的初原城，如果没有意外，邱裕必将为当年之举付出代价，但这显然不是能够在荀日照面前提的事。</p>
而且，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神剑山庄的事情都已进了故纸堆，如今的西圣域，人们都记得那场席卷全境的大乱，真正记得神剑山庄的，却应当只有那么一部分人。</p>
过去已是历史的尘埃，在现世的浪潮中，显得那般微不足道。</p>
若邱裕死了，当年的那些始作俑者也付出应有的代价，神剑山庄就此正名，天下会不会因此变得太平？</p>
不会。</p>
江月白低声自语。</p>
他清楚这个事实，一直都是。</p>
而且，那还是翻案成功的，理想到不现实的状态。</p>
天神会，三大家，名单上的那些人……敌友难分，遍布天下，但总体而言，敌盛众，我极寡。</p>
前路无比艰险，于天下却可能毫无作用，甚至掀起更大的动-乱，这样的路，真的要继续走下去吗？</p>
江月白的回答是肯定。</p>
无比果断，毫无迟疑。</p>
因为在这之前，无数人因此事而死。</p>
他们本可有光明的未来，却死于奸人算计。</p>
而那些奸人，或许就是如今天下大局的始作俑者。</p>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都愿继续前进。</p>
在那无名坟冢之前，他曾回望过自己的决心，相比于那时，他发现，自己早已无路可退。</p>
不是毫无退路，只是心气使然。</p>
为冤魂诉实情，为万民保太平。</p>
为此二者，虽九死，尤不悔也。</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