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在一旁无话，却一直暗中观察她的行止。结论是，志不在小。</p>
而今，他心里蓦地闪过一个念头，遂斟酌了一下言辞，问：“老夫有两个问题，不知王后是否愿为老夫解惑？”</p>
“乐意之至。国师请说。”</p>
“王后一直支持修纂史书，是为了什么？”</p>
“为了天下大同。”拓跋月毫不犹疑，脱口而出。</p>
《礼记》有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p>
严格来说，王后引用此词，距离她所述之理也有些差距，但刘昞却轻而易举明白了她的真意。天下若想大同、大治，只能在它归于统一之时，方才有可能。</p>
刘昞沉默良久，方才颔首道：“王后高见。”</p>
“国师还想问什么？”拓跋月含笑问。她不笑时，神情微微冷肃了些，但一旦言笑，便显得亲切近人，让人忍不住想和她多说话。</p>
只是，刘昞要问的事情，不好开口。</p>
半晌，刘昞沉吟道：“老夫是来感谢王后所赠的青木香的。但老夫心中尚有疑问。这青木香，一可治痈疽，二可令人须发乌黑。不知，王后是想说哪一层意思。”</p>
听得此话，拓跋月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这二者并不冲突啊。”</p>
刘昞索性问得更直接：“若只取一种意思呢？”</p>
“那便是治痈疽吧？”</p>
“老夫……”</p>
刘昞刚说了两个字，旋即顿住。</p>
他直到，这不过是个譬喻。她真正想说的是，河西国的顽疾很深，应该治一治。这内里的深意，却是不敢细想。</p>
刘昞不愿被扯进是非之中，本来想说，老夫并无痈疽之症，但又担心显出自己的老于世故，招致王后反感。因为，天下大势，并不在河西一国。</p>
对首那人没说话，只含着笑一直看他，但刘昞却觉出一种无可言喻的压迫感。</p>
最终，他垂眸谢恩，道：“臣明白了，在此谢过王后美意。日后定时时警醒，痈疽之症，当治则治。”</p>
弦外之音，已然明了。且这老人，方才一改“为老而尊”的模样，分明是在暗示她，他愿做她的臣子。</p>
拓跋月心里一阵轻松。刘昞之于河西国，不是其他官吏所能比的。到了关键时刻，只要他不向着沮渠氏，她便更容易达成心愿。</p>
二人不再谈青木香的事，说起一些文史的闲话。</p>
末了，拓跋月为刘昞抚琴一曲，刘昞也对她透露，史官们虽不敢直言先王之事，但却用了些春秋笔法，索敞、阴兴等人风骨犹存。</p>
拓跋月微微颔首，目中尽是欣赏之意。</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