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君……” </p>
“喊我林就行了，”林羽将房间里唯一的椅子推给夏油夫人，自己盘腿坐在地上，“阿姨是想问夏油在学校的生活吗？” </p>
夏油夫人眼前一亮，“林，你方便说吗？” </p>
“没什么不方便的，”林羽随口挑了几件事，“阿姨也知道我们是宗教学校，学生少，不过少也有好处，方便培养感情。我们班上的同学关系就很好，平时互帮互助。” </p>
“如果有谁不爱运动，其他人就会督促。” </p>
比如打架拆学校。 </p>
“学习上遇到困难，也会主动帮忙。夏油的成绩就很好，大家都乐意找他借笔记。” </p>
哈哈，其实只有他借。五条悟理论知识丰富，家入硝子这方面也比他强。 </p>
“班主任也很关心大家，会主动和我们谈心。” </p>
然后暴跳如雷铁拳制裁或是罚写检讨。 </p>
夏油夫人听得心满意足。 </p>
明明是和儿子沟通就能得到的消息，却得询问儿子的同学。 </p>
“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课程很满，还有很多实践活动，没什么空闲时间。” </p>
“你们还在成长期，充足的休息很有必要。”夏油夫人认真道，又心理安慰，如果是这样，杰不联系他们也是有原因的？ </p>
曾经帮助夜蛾夫妻复合，林羽自认擅长拿捏人心，专挑夏油夫人想听的能听的说。 </p>
至于其他的，就交给坦白后的夏油杰了。如果结果不如意，大不了他们俩找个酒店住。 </p>
夏油杰购物回来后没多久就是晚餐时间了。 </p>
他敏锐的发现向来克制有礼的父母对林羽很热情，用餐时很少说话的他们一个劲的劝林羽多吃。不仅如此，他们眉宇舒展，显然比他刚回家时放松很多。 </p>
怀疑的目光扫过那张帅气又可爱的娃娃脸。 </p>
林羽理直气壮的和他对视，“夏油，快点吃，阿姨的手艺真好。我只口述了香辣虾的做法，阿姨就能做得十分美味。” </p>
和夏油杰如出一辙狭长的凤眸弯起来，夏油夫人笑道，“那你多吃点。” </p>
又说，“杰口味比较清淡，平时都没机会做香辣虾这样的菜。” </p>
夏油杰执着筷子的手一顿。 </p>
他认真打量桌子上的菜色。 </p>
除了显然是专门做给林羽的菜，其余都是他喜欢吃的。 </p>
以前喜欢吃的。 </p>
因为很久没再说自己的喜好，父母对他喜好的了解停留在过去。 </p>
他的发呆引起这对夫妻的注意。 </p>
夏油夫人流露出一丝不安，“杰，你不喜欢……” </p>
寡言少语的夏油先生又绷紧了脸，不知道的以为他在生气要打人。 </p>
“没有，”夏油杰摇头，夹起一筷子菜，“喜欢。” </p>
这对夫妻显然又松了口气。 </p>
吃完饭后，夏油先生去洗碗，夏油杰过去帮忙。 </p>
夏油夫人则是打开电视，还询问林羽的喜好。 </p>
林羽平时可不看电视，不过五条悟会看电视剧，最近好像在看什么狗血剧，便报了个名字。 </p>
夏油夫人有些惊讶，“没想到你会喜欢看这个，我以为平时就我们这个年纪的人看。” </p>
“哇，那我岂不是和阿姨一样成熟稳重？” </p>
夏油夫人顿时被逗得笑起来。 </p>
笑声传到厨房。 </p>
这对父子俩沉默的洗洗刷刷。 </p>
夏油杰是抱着坦白的心思才回来，可到底哪日坦白他依旧犹豫不定。 </p>
想过父母如果不接受，想过父母接受了，想了很多，就是没说出口。 </p>
“杰，”还是夏油先生打破沉默，“你的朋友很优秀。” </p>
这显然是最合适的切入话题，夏油杰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嗯，羽非常优秀。性格很好，很努力，脚踏实地……” </p>
夏油先生安静听着。 </p>
放好碗筷后，他擦擦手，打量这个已经比自己高的儿子。 </p>
“你已经很久、很久没带朋友回家了。” </p>
夏油杰僵住。 </p>
“上一次带朋友回家，还是小学三年级？” </p>
夏油杰想起了那件事。 </p>
长谷川，曾经读小学交的朋友，当时也是唯一一个‘相信’他的人。 </p>
长期不被信任，陡然遇到这样一个人，小夏油可高兴了，还邀请人回家。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p>
身材高大的夏油杰转瞬间又变成小小的幼童，满眼不敢相信的看着朋友。 </p>
“杰君说他看得到怪物，可叔叔阿姨看不到，我也看不到。我们都看不到，那看得到的杰君是不是生病了？” </p>
“我没有……” </p>
“我很喜欢和杰君一起玩，可如果杰君不说那些可怕的话就好了，如果杰君治好病就好了。” </p>
“为什么……” </p>
“直接和杰君说，杰君会很生气吧？告诉大人就不一样了，叔叔阿姨肯定能带杰君去看病。” </p>
紫色的眼眸迅速爬过一丝阴郁。 </p>
夏油杰后退一步，有些警惕的看着夏油先生，“你想说什么？” </p>
第48章 脚腕 </p>
夏油先生有些无措,不太明白刚刚还很温和的儿子怎么突然面露警惕，像是一只刺猬。 </p>
尽管夏油杰很快收敛了那份警惕，厨房里的氛围还是降到了冰点。 </p>
夏油先生绷紧了脸,像是在生气，实则思绪在不断飘荡。 </p>
他不至于没脑子到这般地步，儿子情绪突然变化,显然与他提到小学三年级时有关。 </p>
小学三年级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明明他本意只是感慨儿子上次带朋友回来是许久之前的事情。 </p>
对了,当年那个小朋友好像说了杰生病的事情。 </p>
夏油先生久违的想起儿子幼年时常说看见怪物的事。 </p>
他们夫妻俩看不到,又很忙碌,儿子的话在邻里乃至学校里制造了恐慌，他们恼怒，数次批评过儿子。后来儿子不怎么说了,他们只当儿子长大了,不会再用这种话吸引大人的注意力。直到儿子在三年级将朋友带回家，那个朋友建议他们送杰去看病,他们才恍然,原来儿子还是爱说那些话,不过只和那个朋友说了。 </p>
夫妻俩很生气,气儿子又在制造恐慌，也气那个小朋友辜负了儿子的信任。至于看病,他们也想带儿子去看病,可是儿子很抗拒很愤怒,他们不敢刺激儿子，只得偷偷咨询医生。医生也认为儿子是缺乏陪伴,加上没有建立健全的认知,容易被动画书籍影响，减少影响多多陪伴就能好。 </p>
他们采纳了这个建议,不过有了他们陪伴的儿子似乎更加沉默了，家里时常陷入尴尬的氛围。后来有一日，儿子突然和他们说。 </p>
“爸爸，妈妈，我知道你们工作很辛苦，不必特地为我请假了，我能照顾好自己，也会好好学习。” </p>
仿佛一夜之间儿子长大了，起初他们很欣慰，回到了工作岗位，也如愿从学校老师那儿得知儿子不仅成绩优异，待人也彬彬有礼，是个好孩子。 </p>
‘好孩子’这个评价一直伴随到儿子初中毕业，结果杰突然执意要去一所宗教高专学校读书。 </p>
他们当然更希望儿子考大学，这样毕业后在社会上才有竞争力，才能养活自己，养活家庭。可无论他们怎么劝，儿子都很执拗，他们只能随儿子去，想着他们趁着年轻力壮，多工作，多攒积蓄，也能为儿子的选择兜底。 </p>
到了高专后，他们家的氛围变化就更大了，只因夏油杰从四月入学起，就没回过家，他们甚至怀疑若非过年，夏油杰也不会回来。 </p>
刚开学时他们联系过儿子，儿子言语之间很敷衍，他们的对话也干巴巴，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逐渐的，他们发现与儿子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p>
尽管儿子每个月会打钱回来，说是进行宗教实践活动拿到的报酬，可电话少了，关系生疏了。 </p>
这个新年他们家氛围能如此温馨，是夏油夫妇没想到的。他们以为亲子关系缓解了，可此时此刻，夏油先生忽然意识到，也许在很多年前，他们与孩子就产生了裂痕。 </p>
时光看似修复了裂痕，实则那道裂痕越来越大。大到他只是提到幼年，温馨的假象就如泡沫倏忽消失。 </p>
“杰，”夏油先生艰难道，“你还在记恨以前那些事？” </p>
已经收敛那些刺的夏油杰垂眸，轻声道，“我没有记恨，从来都没有。” </p>
他不会记恨辛苦养家的父母，他只是、只是不理解，只是委屈，只是一个人走过漫长孤独的路，终于找到归宿。而这归宿又是腐朽沉闷的世界，曾一度压得他喘不过气。 </p>
夏油先生不太相信，就刚刚那警惕的样子，可不像是不记恨……等等，他又想到另外一种可能，顿时有些生气，还有些不安，“杰，你、你是不是还坚持以前那些言论？你……” </p>
颤抖的声音和复杂多变的眼神似火花落入夏油杰的眼中。 </p>
紫色的眼眸跳跃着旁人看不懂的火苗。 </p>
“没错，我依旧坚持，因为我看得见。看得见不是我的错。” </p>
夏油杰情绪出现变化时爆发过瞬间的咒力，林羽察觉到后调整了坐姿。 </p>
“阿姨，我给你们倒几杯水吧。” </p>
“哎？”夏油夫人不解。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