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在咖啡店坐定，他来回张望，心神不宁。 “还记得我吗？”我则稳如泰山，气定神闲。</p>
他仔仔细细看我，眯着眼之后又睁开，眼珠子瞥向上方，埋头苦思冥想，就这样折腾了几分钟后，他投降，“你告诉我吧，我真记不起来。”</p>
这不意外，毕竟我小时候只在他面前短暂出现过几次，很微不足道，但他对我来说，却意义重大，所以我对他印象深刻。</p>
“我是舒童。”</p>
张辉支着下巴又开始思考，想了半天，好像想起来了，他皱皱眉，想问又说不出口，因为如果想起我是谁，他不可避免会想到陈景薇。</p>
张辉试探性地看我眼色，见我一脸镇静地盯着他，于是不得不承认：“你是不是那个小姑娘？大领导的女儿。”</p>
我点点头，补充了一句：“还是陈景薇的补习学生，她带我见过你。”</p>
听到陈景薇的名字，张辉的脸色果然变了又变，他欲言又止，想要试探却又不敢乱来。</p>
“她的事，你已经知道了？你是要带我去自首吗？”张辉显然对此不抗拒，或许他这次回来，也是横了心的。</p>
“我知道，我当时看到了，你和陈景薇发生争执，然后你将她推倒，发生意外后，你跑了。”我平静地叙述整个过程，期间眼睛始终死死盯着张辉。</p>
张辉垂下头，手焦躁不安地来回搓着，最终认命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见死不救。”</p>
他显然没有意识到，我说这些的意思。</p>
过了一会儿，张辉咂摸过味儿来，一脸疑惑：“等一下，你说你看到了我们的争执，那你也看到陈景薇出事了？你当时没有……”</p>
“没有。”我利落回答。</p>
张辉随即又气弱下来，“也是，或许她当时已经……你还那么小……”</p>
我摇摇头，打断他的猜测，干脆承认道：“不，你走后她并没有死。她死于颅内出血，当时我看着她死去，如果叫了救护车，她或许能活。”</p>
张辉不可思议，音量不禁抬高：“那你为什么不救她？你怎么能如此冷静地说出这种话？”</p>
“因为她该死，她跟我父亲上床，这事你知道吗？她毁了我的家庭，她毁了我之后的人生。”我像是发泄般，终于将曾经深埋于心的秘密，对着张辉大肆倾倒。</p>
张辉听了我的话，先是一愣，后来竟低声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任谁听了，都充满嘲弄讽刺和无奈。</p>
“你笑什么？”我仍然被自己胸口的那股恶气撑着精神。</p>
“你跟你父亲一样，都是禽兽。”他的声音放低，但一字一句我听到很清楚。</p>
“你说什么？”不知为何，他这么骂我，我反而感觉痛快。</p>
“都是禽兽。”话从他咬紧的牙缝中蹦出来，“陈景薇长期受你父亲的侵犯，你的母亲对此熟视无睹，她有苦说不出，而你们全家人都在压榨她，甚至压榨她到死。”他一边控诉，一边流泪，末了自嘲一笑，“我也是凶手，我有什么资格说你。”</p>
我像一具傀儡，坐在他对面。如果搁以前，我肯定不相信张辉的说法，认为他是为了脱责而污蔑父亲，但现在，我竟对此无法提出异议，也许他说的，都是对的。</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