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有罪的人,但这罪行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犯下的,且不后悔。</p>
即便我无数次做噩梦,那双垂死挣扎的眼睛,徒劳抓空的无力双手和汩汩涌出的鲜血,不断重复刺激着我。</p>
高二那年,父亲再婚,跟一位脑科教授,那女人还带来一个儿子,叫方尧。</p>
对于这件事,我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我始终游离在舒家之外,像是一个暂时寄宿的旅客般,毫无归属感。</p>
所以父亲再不再婚,有没有新的继子,都与我无关。</p>
但我们四人,终究要生活在同一屋檐下。</p>
父亲和方教授工作都很忙,方尧大我四岁,在芦城重点大学医学院读书,因此他承担了哥哥的职责。</p>
刚开始我并不领他的情,经常夜不归宿,和校外的混混整日厮混。</p>
后来我不小心红颜祸水,引来两边势力斗殴,在现场,趁混乱之际,方尧跟个骑士一样,将我带离危险现场。我承认,尚处于英雄主义崇拜期的我,那一刻动心了。</p>
那次事情闹得很大,警察赶过去把所有人都拘留了。我因提前离场,没有被发现,更没有被追责。</p>
这件事方尧替我保守了秘密。</p>
方尧长得很帅,是校草,再加上家世不错,很受人欢迎。</p>
我有时候会去他们学校食堂蹭饭,别人问方尧我是谁,他说我妹妹。</p>
只要我跟方尧在一起,周围女生就会投来艳羡的目光。我很享受那目光,有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虽然我是借方尧的光。</p>
当时我在高中,成绩差,长得还行但远算不上美貌,父亲当时的身份除了为我带来一些虚伪之人的接近之外,并未给我自身增添任何光彩。相反,没有谁真正羡慕或尊重我,大家甚至连一寸目光都不愿为我停留,即便背后聊我,也只讲坏话,或有关父亲的风言风语。</p>
不过,我说过,我不在乎。偶尔我会惆怅,但很快抛之脑后。我不认为这个世上有可以信任的人,但方尧出现后,我觉得,他能算一个。</p>
有一段时间,我变乖了,想讨方尧欢心,我开始装模作样做个好学生,虽然那时的我已经听不进课了,我几乎丧失了学习能力,也不愿吃苦。但至少,我不再逃课,和校外混混也断了联系,我能够安稳地在课堂听一天课,甚至开始尝试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p>
班主任以为自己教育有方,旁敲侧击跟父亲“邀功请赏”,这个男人的妻子,跟父亲是同事,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能扯上边,我一向鄙夷他,一边捧我父亲的臭脚,一边PUA我。</p>
他把我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说:“舒童,你最近表现很好,我知道你是懂事听话的女孩,这样很好,继续努力。”</p>
我差点吐他一脸口水,呸,去他的懂事听话。</p>
方尧也发现了我的改变,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态度,还跟之前一样。</p>
我的改变持续了三个月,方尧对我始终没有进一步的表示。现在想想,我那时为何会自作多情地以为,只要自己改变,他就会喜欢我呢?</p>
高三上学期的某天,我去大学找方尧,宿舍、班级、图书馆等能找能问的地方我都去了,可他不在,我给他打电话发消息也没有回复。</p>
我失魂落魄地离开校园,在街上游荡,孤独感重新席卷而来。我把方尧一直当做可以信赖和依靠的救命稻草,在毫无爱意可言的家里,他是仅有的光亮。也许他只是单纯善良地尽义务,并没有想那么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