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瞬间,他听到李群青勉强笑道: “我要,西羌最好的骏马。”</p>
狂飙倏至,草末扬尘。</p>
李群青在浑浊沙障中望着那一人一骑隐入原野深处,放下了帘子。她回身坐下,长叹一口气,也不顾什么脸面,暗暗等着许鹤山对此作评价。许鹤山却没讽刺一句,只是别过眼,道:“殿下,回宫后先歇息罢。”</p>
群青一怔。</p>
良久,她迟疑地开口:“先生,群青可是做错事了?”</p>
许鹤山下意识地伸手。指尖悬在半空一顿,他反应过来,将手落下去,拨正了李群青腰际长平剑的剑穗。</p>
“不曾。”他道。</p>
孟汀一走,雍昌侯府的事又全扔给了谢之问。他平日里就总揽各种杂务,此时也算得心应手,抽空还给李鉴写了书信。</p>
没成想,书信还没送到,李鉴先来了。</p>
这只是冬日里十分寻常的一天。前夜下了雪,雪满长安道,将皇城的声色犬马全都覆盖,留下刻骨的清寂。</p>
李鉴拥着毳衣踏入退园中。</p>
他让秦烨随车驾先走,也没说自己何时回宫。一路上没碰见人,他自己走到了素心斋,推开门时见有人在其中洒扫——是谢之问。</p>
“难却。”他顿了顿,“何故亲为杂务?”</p>
“侯爷有命,将有去处的下人都放还了。”谢之问笑了一下,将箕帚放置在旁侧,向他行礼,“这退园里,除却一二差役,只我一人。”</p>
“辛苦难却了。”</p>
李鉴在罗汉床上坐下。</p>
室内熏香的气味被他带进来的冷风冲淡了些,在心头渐浓的是不可追的前尘。</p>
见他垂着眼正发呆,谢之问把心一横,在李鉴面前跪下,抬眼便见李鉴本能地往后一缩,眼中是来不及掩饰的惊诧,仿佛是从梦中惊醒——他惯会压抑情绪,到了此处,那点本事全都抛尽。</p>
“陛下,这是侯爷的刀。”</p>
谢之问抬不动那刀,勉强将其在地上推过去。李鉴伸手去提刀,将其握起,放在膝头,将刀鞘拽开——纹路分明,是昆吾刀不错。</p>
“他没带走?”</p>
“侯爷在马上,惯用长枪。”谢之问道。</p>
李鉴笑起来,拍了拍谢之问的肩头,叫他站起身来。他仰起脸,将眼中潮湿压下去,看向一侧博山炉。</p>
“我竟不知。”</p>
“陛下稍等,还有一事。”谢之问向他拱手,推门出去。李鉴急忙揩拭过眼底,握起那长刀,将其配在自己腰间——那本该佩剑之处一直空着,如今佩沉刀,有些勉强。</p>
他抬头,看到谢之问回来。他手里抱了一团软皮毛,欲言又止。</p>
那是一只貍花猫。</p>
李鉴去江陵时,带着先帝给的一只幼猫。那猫儿娇贵得很,到江陵后便水土不服。李鉴冷心冷眼,不是爱猫之人,也不稀罕李长卿留给他的无用之物,便寻思着让孟汀将那猫儿带回长安。后来孟汀没再提起过,李鉴也早已将这貍花猫抛于脑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