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琴声骤停,钱穆没有回身,如是问着。</p>
“没什么要紧事。”李鉴淡声道,“柳衷已认罪,供述自己代挪公财等行径。他发妻负气病急,已经咽气,通政使司的柳参议向我求丁忧,我准允了。”</p>
“你不一并发落柳钟仪?”</p>
“有何可发落。”李鉴笑道,“不过是个五品官位,拿到手就是手段。我看他做得不错,会送奏本,还敢参我呢。再说,他将那卑弥呼送回昭狱,也算一大功。我不赏赐他就罢了,若是再落井下石,岂非人心之失。”</p>
“陛下也知道谈人心了。”钱穆叹了一声,回转过来,“你究竟打算怎么处理端王?”</p>
李鉴看钱穆又清减不少。长安城中秋风生,仿佛是将旧臣的鬓发吹白。他望着钱穆,无端地想——若数月后再入冬,李执就离世满一年了。在世人心头,李执平生之成与钱阁老是密不可分的。他的白发,尽为帝王家。</p>
当时“李执”这个名字还不是禁词时,他父皇也是个红颜少年,江南长安四处游。听闻钱穆一直伴在他身侧,直到李执在长安落了脚才回燕京。千里奔洛阳、持弓射朱雀,都是后话了。钱穆这么谨慎的人,在李执身边冒了平生最大的风险。</p>
李鉴从前以为,这便是君臣。</p>
可谢潮似乎有意否定了这说辞。</p>
他看到钱穆,就不可自抑想到一些幻境中的片段。他试探着说与二更,二更也并未作否定。多荒唐颠倒——他仿佛是随着青年谢潮撞破一段暗无天日的纠葛,冷眼旁观身边的二人不得坦荡又不得解脱。这秘密,谢潮大概本打算为故友封缄到死,又不知为何改换了主意。</p>
有些事确实就此说得通了。比如嘉王的生母惠妃,是钱穆的胞妹。</p>
想必长得肖像。</p>
他几乎感到一丝恶心。</p>
“陛下?”</p>
“学生在。”李鉴道,“方才走神了。”</p>
他定了定神,道:“学生回长安,所求不过报仇雪恨、肃清天下。端王党,我一定会从严发落。按照大豫律法,犯何罪就受何刑,若是谋反,便杀无赦。”</p>
“这是要成洪武大案。”</p>
“那巫术的事还不算完,能牵扯出诸多是非,尤其是地方诸侯、豪强与端王党的勾结。”李鉴继续道,“还有更早先的私贩盐引之事,先前被林伯祯一人顶下。我看不可,必须彻查到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