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去大相国寺吗?”</p>
“对。”他回过神来,“从偏门走。”</p>
今日是他的师父二更方丈——或者说,是何檀潜的生辰。</p>
他许久不来大相国寺,那庭院中扫地的僧人望了他一会才认出来,从容地搁下扫帚下拜。在其身后,庭中银杏仍青,古柏苍翠,将烈阳遮去大半。</p>
李鉴走了几步,越过了那赑屃所负的斑驳石碑。御碑,庙宇,古树,一切还是那么庞然,将他拽入多年前——二更拉着他的手,步步入此地,他仰起脸来,只能望见师父的项背,自知只能与须弥座齐高。</p>
“一同见见我师父吧。”他回头对站在门侧的谢之问道,“只有二人说话,未免有些乏味了。”</p>
“多谢陛下。”谢之问长揖,“只是侯府中事务繁杂,鄙人该回去了。”</p>
“也罢。”李鉴颔首道,“晚上宫里有人来接我,你回去告诉你家侯爷,叫他放心。”</p>
“鄙人明白。”</p>
身后门被轻阖上。那僧人拾起扫帚,继续扫浮尘,又朝那干燥的石面泼上一桶水。李鉴也不避,略提起衣摆,踏过那如镜的浅水,水中映出他腰间纹银容臭与玉佩。</p>
二更已经在堂中等他了。</p>
“师父寿辰,我却空手来了。”他一进门便笑道,“知道师父不爱稀贵玩好,几日前差人送了些金刚菩提的手持供,听说师父仍是不喜欢,我也无法可想呀。”</p>
若说钱语洋于李鉴而言确实是“师”,那二更则多了些“父”与“友”的意味。二更平生跌宕,从元嘉首臣到灌顶国师,怀中早已有空谷,也仍存昔年意气。李鉴同他自小熟稔,不拘小节,言语放肆些也无妨,他都包容着。</p>
“不是老僧不喜欢。”二更笑道,“我向来只用这一条手持,再送别的,也是浪费。”</p>
他那手持,所用料子是普通的榆木,此时已然黯黄近黑。</p>
“这是......”</p>
“谢公在长安有旧宅,庭中植此树。他去后,那房产不知为何流出,受人倒卖,将那榆木砍倒。”二更叹道,“老僧心痛不已,遣人将宅子与断树买下,把那死木磨出这一百零八粒小珠。”</p>
“这也是浪费。”李鉴抬眉道,“一整棵大榆树,只做这一串手持?”</p>
“非也。”二更道,“我遣人以此木为小舟,将其放于江淮,直入东海。”</p>
他将那手持搁下,榆木珠粒粒分明地响。</p>
“徒儿使师父伤怀了。”李鉴轻声说,“树犹如此, 人何以堪。”</p>
二更笑着摆手,落下掌来拍他的肩。膝下孩童转瞬拔节,依然是一身青布袍,举手投足间却已然有了帝王气。他疑心是自己因偏爱而溢美李鉴,或是在那孩子面上瞧见了故人的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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