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汀不语,将手炉给他提到近前,再道:“许子觅到也是好手段,回来这么几天,便已收拾出一个局面来。既然先前殿下开了口,我回去便让难却从钱庄的小帐中走,先用些钱粮给他应应急。这归涯司,光是把灯点满,就要费不少人力了。” “那是他的手段吗?那是钱夫子的手段。”李鉴拥着炉火,自顾自到几案旁磨墨拭笔,“那日我去钱府,他随后也来了,因与侯爷相斗,未能碰上。这样也好,他向先生讲他的谋划,更无拘束些。”</p>
“首辅确是殿下与子觅的启蒙夫子,但时过境迁,如何得知首辅定会相助?”</p>
“当年崇逆案后,多方遭受牵连。端王要借机拔除一批人,钱夫子这么个崇国公的儿女亲家简直插翅难逃。我父皇保下钱夫子,叫他交卸了在尚书省的差事以示惩戒,遣他致仕,不久后又起复。在那时,父皇大概已将立储诏书托给他了。”</p>
这样说,钱穆早已被先帝安放在李鉴这一边。</p>
“殿下是怎么得知这些内情的?”</p>
“这一切发生时,你我远在江陵,全凭许子觅与钱夫子联络,我才能知悉。我要这大豫帝位,他要端王人头,而钱夫子要安隐山林,所求为一。”</p>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p>
“那你呢,侯爷。”李鉴搁下墨块,“端王的眼线千千万万,他早晚会知晓我被你藏在府中,你同他之间再无退路。如此,你是向我尽臣子本分,还是要自己黄袍加身?”</p>
孟汀在他身后一怔,低低地笑了声。</p>
原来是在计较这些。</p>
“殿下向微臣说得有些太多了。帝王心术,先帝难道一点也没教么?”</p>
李鉴一哂,投了笔,欺身朝他逼来,猫一样眯眼盯着他看,略带些威压地道:“你敢妄议先帝?”</p>
孟汀没有躲,垂着眼,只觉身侧灯火将斗室映得有些朦胧,面前少年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见的未得逞的局促,转瞬又没入他自己不太平稳的气息中。不久他便撑不住了,刚要跪坐回去,便被孟汀向前拉了一把,整个人差点扑到对方身上。</p>
“李鉴。”他只听孟汀咬着字道,“我都给你擦头发了,你还想朝我确认什么吗?”</p>
“他这就算尽臣子本分了?”</p>
李鉴低头看着指间夹着的棋,笑着将其按在棋盘上,也不回应什么。许鹤山也不着急落子,同一旁的管事再交代了几句,再好整以暇地打量棋局。</p>
已经有人陆续上山了,李正德倒也没拦着,似乎是在静观其变。李鉴初来乍到,对于李正德的眼线与爪牙还没有准确的概念,想借机试试他们究竟本事几何,也想摸一把孟汀的底子。</p>
“你的人何时能凑出一桌来?”</p>
“殿下还想等我的人,真是抬举我了。我若是你,就将侯爷收拢牢靠,到时宫禁便是虚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