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开纸封,听到身后有细碎的窸窣。</p>
孟汀未动,从从容容地饮了一口,喉头暖了些。他挑了眉,悠然低首,任凭身后人三尺青锋刷地抵至颈侧。</p>
酒还是远山长那坊香。</p>
“不惧人一剑杀了你!”</p>
“推我下去亦可。”孟汀慵倦地抬眼,“霁华郡主不入宫中,帮着您家端王殿下备上元大宴,来寻我何事?莫不是,觊觎我这罐终南远山长。”</p>
霁华玄衫滚金边,薄纱斗笠不掩眸底戾愠,顺剑锋逼至雍昌侯薄弱血脉处。她压住剑柄,冷然道:“大行皇帝封立新皇的诏书,可是在侯爷这里?还请侯爷速将诏书归与端王殿下,好宣召于天下。否则,免不得他人猜忌侯爷觊觎李氏江山。”</p>
“郡主怕是忘了内阁摄政。诏书已交由当朝首辅钱大人,这回该封存于礼部了,许是则良时宣召登基。再者,京城八十万金吾禁军听我号令,我若要谋逆,早就反了,何需此时。”</p>
孟汀难得地说了句实诚话。</p>
霁华愣了片刻。她低眼看着孟汀喝酒,手中劲道略松,将长剑缓缓从他颈侧撤下,道:“也是。”</p>
也是,先帝不曾看错孟汀。当今唯余李正德为皇子,非他继位,更有何人。嘉王早被除去,京中最大的隐患已无。万里之遥的安王听闻是死了,可怜薄性命,也不配来争。</p>
“待新皇登基后,我需去趟江陵。”孟汀忽地道,“若郡主得空,便代我与上头说一声。”</p>
“何事?”</p>
“收一故人枯骨,好归葬长安。”</p>
听闻李鉴病薨的那年,西羌来犯,孟汀被遣往云中。他不信风言,往江陵的书信未曾断过,却无回应。待班师回朝,僖宗又崩了。他未见官家最后一面,就在三大殿外接了托诏——新皇即位前,不离长安半步,守金吾不禁。</p>
无人得知,孟汀是思慕李鉴的。</p>
只是江陵天阔处的春冬朝暮间,仅容得下藏山隐水的止乎礼义。直至末了,他也不曾剖白半分,只当以“殿下”相称便是私赐了平生,暗自将人的氏名摩挲万万遍。</p>
而后,终成隐疾。</p>
孟汀垂眼,封了余酒,站起身。高处不胜寒,他铁打的一身筋骨也知寒浞,久留必定不宜。霁华不知何时下去了,他正打算攀着檐角向下行,余光瞥见几隙火光。他回身,朝远处一望。</p>
恍惚间,酒罐摔落下,在七层处砸了个粉碎。</p>
远处宫城明昭如昼,腾起的烟火遮蔽万户,整个长安炼狱一般,蒸腾在业火中。 孟汀骂了句,曲腰翻进浮屠顶的窗室中,抓住奉长明灯的小僧问道:“今日砸释门的道学半仙有何指教?”那小僧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结结巴巴道:“善哉,那疯子......又往照壁上抹字,什么‘白马翰如’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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