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群臣面面相觑，朱晃这才给他们解释。 “秦王，哼，以前朝皇叔自居，居然承制！这样一来，素以前朝余孽正统自居的晋贼，当然就坐不住了！这秦晋两家，都在争这个所谓正统的虚名！所以，晋贼不惜冒寒用兵，就是要证明自己！不出朕的预料，他们该会借着侵占同州之机，大肆鼓吹，然后选择一个前朝宗室，前来办所谓登基之事。呵呵，这李唐王朝，毕竟两三百年天下，总有些遗老遗少，不肯忘怀啊。” 李振马上帮腔。 “皇上英明。怪不得王建会用兵进犯金州。他新任的宰相韦庄，就是前唐进士，一力要复辟李唐。而李茂贞，更是以前唐皇叔自居，恐怕夺取了邠州之后，就会登基称帝了。” 葛从周摇摇手。 “兴绪，这些零碎，翻不起大浪花。” 朱晃点点头。 “葛卿所言不错！现在邠州、金州，都还在坚守，秦兵、蜀兵，未必能打得破。所以，迎头痛击晋贼，使秦蜀两路闻风丧胆，是关键所在。” 葛从周心中暗暗得意。两位智囊说了半天都没啥用，皇上采纳的，还是葛某的主张。 朱晃下了决心。 “通美，朕命你领兵五万，立刻前往佑国军，协助韩建，光复同州！” 葛从周沉声回答：“臣遵旨。” 朱晃下了另一道圣旨。 “敬卿，赶往贝州，传旨博王，向贝州、博州的乱兵，发动总攻！” 又专门叮嘱敬翔两句。 “若牙兵的确难缠，就招安李公佺，让他，嗯，封他做安国军节度使，下辖贝州、博州！” 虽然不用抽调博王的十万大军去收复同州，但是朱晃也不想身陷两个战场。 两线作战，向来是兵家之大忌。 不知不觉之间，朱晃的“伐谋”，已经掉进了李存勖的“伐谋”里面了。 晋王棋高一着。 或者是李存勖常说的那句话：致人而不致于人。 李存勖当然高兴。 原先纹丝不动的梁军，现在终于发动了，而且旌旗蔽野，烽火连天，猛攻贝州。 晋国君臣们相信，这一次，牙兵的求援使者，很快就要上门求救了。 大家都在期待，只有李嗣源有些失落。 他的化妆成牙兵的突袭计划，现在已经显得很多余了。 这么规模庞大的战争，自己只能做壁上观，那真是百爪挠心。 李从珂给父帅出了个主意。 “父帅，既然大王不答应咱们偷袭梁军营寨，那能不能奔袭洺州，调动梁军来援，然后半路掩杀他，狠狠给他一家伙？” 李嗣源不由心里一动。 偷袭洺州？ 洺州本来也是昭义军的地盘，但是以前葛从周围攻昭义军治所潞州的时候，梁军也就顺势夺走了洺州。虽然后来李存勖攻破夹寨解了潞州之围，但洺州却就此被朱梁占据。 李嗣源决定向晋王提出这个新的作战计划。 李存勖听了这个计划，同样心中一动，不由把目光投向李从珂。 “哈哈，二十三，让你训练犬军，看来是大材小用了。” 李从珂憨憨一笑。 “是啊，大王，臣也想驰骋疆场，痛杀梁贼啊。” 李存勖真的笑了。这家伙，想什么就说什么啊，寡人说大材小用，他也不会谦虚两句？ 不过这种直脾气，很对李存勖的性格。 还真怕那种城府很深的家伙，总是琢磨不透他到底想什么？ 长的就像个阴谋家。 哪像二十三，一看就是个实干家，不愧是源兄的儿子。 “这个计划，的确不错，但是与寡人的计划有些不符合。这样吧，你父子先去休息，寡人自有斟酌。” 得了。父子俩总算开心了。 虽然大王并没有批准这个作战计划，但是大王还是基本肯定的嘛。 李从珂更高兴。 大王居然说对我的使用是“大材小用”。 路上就忍不住对李嗣源吹牛了。 “如何？父帅？大王都说他把我大材小用了。” 李嗣源含笑看看儿子。这孩子，真是长大了。 因为李从珂的母亲是李嗣源的续弦，所以准确地说，他算是李嗣源的继子。不过当时，都说成是养子。 反正无所谓，继子、养子，那不都管李嗣源叫阿耶嘛。 李嗣源更是没把李从珂当养子，完全是亲儿子。小的时候李从珂皮，照样被李嗣源揍得屁股开花。 跟亲爹一样的揍法。 当然啦，现在连大王都另眼相看，李嗣源算是放心了，这个儿子，成才了。 冀州衙署里，李存勖还在思考李从珂的计划。 感觉与自己的计划有些冲突。 现在，朱贼明显已经被自己“伐谋”，把战略重心转向那啥佑国军了。这样一来，“西虚”就成功吸引了朱晃，自己的“东实”，就能狠狠给他一家伙了。 吃掉魏博。 甚至消灭十万梁军。 李存勖想到这种结局，不由两眼精光迸发。 但马上又想起来，郭安时还建议过，趁机吞并二王——王处直、王镕的地盘。 如果做到了这一步，那就在河朔彻底孤立了幽州。 忽然大脑中灵光一闪：按照直奔主题这个男人法则，那么现在就应该以夺取魏博为第一任务。如果奔袭洺州，一旦梁兵往援，那么贝州的牙兵就得到了喘息之机！ 哪怕是最好的结果，大败梁军。但同时，自己也将无法染指魏博了。 “东实”的战略，就会破产。 想通了这一点，马上明白过来。这个奔袭洺州的方案虽然诱人，但的确与自己的战略不符，甚至会暴露自己的战略意图。 如果朱梁发现晋军主力在河朔的话…… 暗自侥幸。 差点就接受了二十三的建议。 不过这个计划，的确有可取之处。只是，现在不宜实施。 要等到贝州、博州到手之后，再实施这个计划，然后趁梁军大败之机，全取魏博六州。 嗨，这就对了！ 想清了思路，正要叫人召郭崇韬前来议事，正巧他就来了。 还带来了盼望多日的牙兵使者。 李存勖简直心花怒放。 看来真是老天保佑啊。 使者离开后，李存勖召集了众将前来会商。 郭崇韬并没有多少兴奋。 “大王，那李公佺说在关帝庙会商，臣担心他在那里暗伏重兵，一旦掳劫大王为人质，则天下事不可为矣！” 李嗣源看了一眼李从珂，李从珂马上大声说道：“大王，臣请率一千精骑护驾前往，定保大王平安无恙！” 李嗣源很满意。 但是大王不满意。 “不用。刚才细作报来，朱贼要招安他做什么安国军节度使了。今日若放过他，一旦安国军成立，魏博分裂为二，寡人要想收复河朔，便成空谈。如今之计，只能立刻除掉他，方能先夺贝州，徐图整个魏博” 这个情报，郭崇韬并不知道。 现在虽然知道了，但还是反对大王孤身涉险。 “大王既然要除掉牙兵叛将，孤身涉险，如何成事？臣之意，还是要史建瑭带兵保驾，才好行事。” 李存勖一笑。 “要想捉鼠，你先摆一只猫在那里，老鼠如何会来？” 郭崇韬也笑了。 “可是大王，臣料李公佺必然带兵前来，那时候……” 李存勖有些不耐烦了，打断了郭崇韬。 “是怕寡人冒险？” 郭崇韬坚持观点。 “大王身系天下，不可如此冒险。” 李存勖却笑着伸个懒腰。 “不如此行事，岂有滋味？放心，寡人就凭这张嘴，取他性命。” 郭崇韬一躬到底：“臣断然不容大王如此冒险！” 李存勖嘲讽地拍拍他肩膀：“说的好像你才是晋王似的。” 郭崇韬实在无奈了，跪了下去。 “大王！” 他这一跪，顿时李嗣源父子、元行钦、史建瑭诸将，一起跪在地上了。 李存勖看这形势，知道臣子们是绝对不会同意自己去冒险了。 天底下，没有哪家臣子会同意自己君上这么冒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