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阿娘的设计明显与晋王的要求不相符合，但是这一次，真如月没有吭声。 默认了。 对这种提高自己在晋王府地位的建议，她当然乐见其成。 说不定心里还感叹一句：您可真是我亲妈啊！ 但是在李存勖这里，感觉完全不是建议。 没听见吗，人家准岳母可是说了，要同意那什么“北面王后”，才会把程怀信交给自己。 这是什么？ 交易？ 不。这是要挟，是不加掩饰的赤裸裸的要挟！ 不答应设置“北面王后”，就得不到程怀信，甚至会遭到程怀信与契丹联手的攻击。 答应吗？王后那一关怎么过？ 虽然号称“三妻四妾”，但古代实际上是一夫一妻多妾，嫡妻与丈夫的地位平等，而小妾只是个生育工具，甚至可以买卖赠送。 做妃子，也就是小户人家的妾。而王后，才是正儿八经的妻。 要是真弄出个“一王两后”来，那可真是踩着王后的脑袋粪尿了。 虽然人家是亡国公主，也不能这样过分吧？ 正妻的地位，那可是整个晋国甚至普天下都知道的。自己言而无信，怎么做王？而且这也是违背大唐的伦理纲常的，夫为妻纲，自己这个“纲”，彻底毁弃了。 更关键的是，如果王后再度落跑，那就丢掉了“复唐”这面大旗，这对完成“灭梁”令箭，绝对是巨大损失！ 一转眼间，李存勖头脑中刮起风暴，千头万绪，凝成一句话。 好厉害的准岳母！ 这也是无数男子的血泪总结吧？ 但是人家为亲生女儿谋利益，其实也不算过分。只是把这事与军国大事牵扯在一起，就未免显得太可恶了。 哎，帝王家的婚姻，哪有纯真的爱情？ 都是政治婚姻！ 王帐里静悄悄的，连阿保机都在不停看着李存勖，看晋王如何回答。 述律平施施然起身，去让亲信传个口信。她似乎已经坚信，晋王肯定会屈服的。 真如月崇敬的目光看着母亲的身影，只会说一句话了。 娘，我爱你！ 李存勖还在绞尽脑汁，但忽然想通了。 真想打自己一拳。 怎么就忘了“男人方法”？ 抛开枝节，直取要害！ 拿下了首要问题，其它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穿越前的父亲，以及后来的义父、师父，不都是这样教自己的吗？ 现在的要害是什么？ 那还用问吗，云州啊！ 只要不战而取云州，那就不仅仅是晋国之福，更是我作为晋国大王的重大功德啊！ 何况，还可以趁机东进，把氏叔琮那帮敌人扫荡一空。而且，契丹也成了晋国的真正盟友，和亲政策完全实现。 至于两个王后的问题，日后再做商量嘛。哪怕将来食言而肥，真如月还是只能做妃子。 但是云州收回了，自己今天的谈判，就胜利了。 “可敦所言甚是。” 走回来的述律平向着阿保机得意地一笑。看看吧，这小晋王，还是逃不出我的手心。 她得意的早了些。小晋王，会成为她一生的噩梦。 虽然不是现在。 李存勖不知道以后的事情，但现在必须回答可敦，或者说，向可敦屈服。没关系，男子汉能屈能伸，何况我是晋国最强大的男子汉。 “这样吧，可敦，小王完全同意您的‘北面王后’的设想，回到太原之后，就特地修建北面王后殿。宫殿一律按照契丹样式修建，只开东门。修建完成之后，恭请可汗、可敦前来参加婚礼。” 阿保机和述律平一齐笑了起来。 很好，女儿嫁给晋王以后的名分地位问题，终于解决了。而且，小晋王是彻底投降，甚至连营建宫殿的事情，都替他们想到了。 与现在的王后平分秋色，这就够了。 现在轮到李存勖伸手了。 述律平皱起了眉头：怎么二郎还没回来？她看看可汗，正好阿保机也在看她。 “呃，我出去一下。” 阿保机没有阻拦她。他知道可敦要去找二郎，让她把那个程怀信带过来。 述律平出了王帐，正好遇到了耶律德光，从儿子那双怒目里，她马上判断出：事情有变。 耶律德光很愤怒：那个韩大王，居然在应酬程怀信的时候，喝的人事不省！ 草原人，当然要比酒量。而酒量，向来都是韩延徽的弱项。 能安邦定国的人，不一定是酒神，甚至很少是酒神。 韩延徽也一样，和程怀信喝酒没多久，就醉倒了。 程怀信也是老奸巨猾，看见契丹可汗迟迟不肯召见，心生疑窦，就要返回云州老巢。却被耶律德光擒获。 程怀信的亲兵逃回云州，于是事情变得更加糟糕。程怀信的副将张敬达把真如月公主带来。 当然是五花大绑的带来。 现在就在契丹寨外，刀也架在公主的脖子上。 张敬达声称，如果不交还程怀信，那么公主性命难保。 述律平听了这些情况，马上冲进来王帐。 没错，真如月好端端地坐在那里，甚至脸上还漾着羞红。一副准备出嫁的样子。 述律平逼视着李存勖。 “晋王，请你如实告诉我，为什么现在会有两个真如月！” 李存勖吃了一惊，连忙站起来反问： “两个？还有一个在哪里？” 述律平气极反笑，讥讽地说道：“好吧，我们去外头，就在军寨外！” 事关女儿的大事，阿保机也沉不住气了，大家一起来到契丹军寨外，郎朗月光之下，看的非常清楚。那员小将张敬达，的确扣押着一个公主。 阿保机马上让耶律德光把真如月藏在身后。 “听着，别让对面那人看见真如月！你们，都不要说我们这里还有一个公主。” 关键时刻，阿保机的话很有作用。 李存勖向安重诲示意。 安重诲马上跃马挺枪上前：“手下败将，还敢一战否！” 张敬达猛然发现，剧本错了。明明是我挟持人质来救程将军的，怎么变成了演武大会的后半场？ 他不敢与安重诲过招，因为在演武大会上已经被安重诲打败过一次了。 “此刻非比武之时！你们放了程将军，我放了契丹公主。否则的话，她就香消玉殒！” 耶律德光听了好笑。小妹就在我身后，倒要看看你怎么让她香消玉殒？伸手抓紧了真如月，好像真怕妹妹被那家伙杀了。 李存勖不耐烦了。 “张志通！寡人素知你家传忠孝，是个忠君爱国的好汉。如今你马上释放公主，寡人既往不咎！” 张敬达朗声回答：“大王有旨，臣自当释放公主，只是程将军如何处置？” 李存勖正要回答，却听阿保机喊了一声：“带上来！” 两个契丹壮汉马上押着五花大绑的程怀信走了过来。 程怀信看见李存勖，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李存勖冷笑一声：“程刺史，如此狼狈？” 程怀信怒气勃发，大声叫道：“大王！程某叛国重罪，死不足惜，临死一句话，望大王牢记：欲与契丹为盟者，以程某为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