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宝钗已经被打发回她自己的院子去了。程素心歪在榻上，听心腹程嬷嬷给她汇报刚刚发生的事，不由得冷哼一声道：“这史家，也真是……难为忠靖侯，怎么养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p>
程嬷嬷连连点头，撇着嘴道：“好端端一个哥儿，竟想着些下作的法子，还敢讹到咱们府上来。真是叫人看不起。您是不知道，刚刚他看到他老子身边的下人，都吓得脚软……还不如他那个挂名的姐姐呢。”</p>
程素心点点头道：“确实是没法比。”</p>
程嬷嬷闻言，犹豫了一下，看着程素心的脸色道：“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p>
程素心冷哼一声道：“有话就说，跟我你还磨叽什么？”</p>
程嬷嬷忙陪笑道：“王妃是个爽利人，是老奴糊涂了。老奴是想说，就是咱们那位史庶妃，老奴冷眼瞧着，可不是个省事儿的啊。王妃良善，待她亲厚，可她能担得起王妃这份厚待吗？”</p>
程素心闻言略一沉吟，从榻上直起半边身子，看向程嬷嬷道：“嬷嬷是跟着我从娘家过来的，我也不瞒你了。这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有谁是真能跟咱们一条心的？不过是各取所需吧。</p>
眼下我想要的是什么，王爷想要的是什么？这是大事。只要是对这大事有助益的，我给她些面子没什么、受些委屈也没什么，你懂了吗？”</p>
程嬷嬷闻言，脸色顿时严肃起来，疑惑道：“王妃觉得她能行？”</p>
“行不行的，那也得遇上事儿才知道。眼下，我只是觉得，她算是比较聪明的吧。”程素心放松身体，重新躺了回去，淡淡道：“反正我能给她的，我随时也能收回去。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妃，咱们且看着吧。”</p>
程嬷嬷连连点头，笑道：“还是王妃有成算。老奴这就放心了。”</p>
……</p>
这一夜，宝钗主仆亦是久久难以入眠。</p>
宝钗躺在拨步床上，听着在外面美人榻上上夜的莺儿翻来覆去的动静，几滴泪无声地滑过脸颊。</p>
今天莺儿看她那眼神，仿佛有点不敢认她似的，又隐约有些不解和怨怼。她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也是明明白白。</p>
这个莺儿，倒是薛家的一个忠仆。可惜，到底还是愚倔了些，不懂得机变。</p>
眼下，不是她薛宝钗冷心冷情、忘恩负义，不愿意拉拔薛家。更不是她翻脸无情、背信弃义，急着撇清史家。眼下，她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p>
曾经她也是一个自视颇高的人。但如今看来，在那个四皇子眼里，她不过是府中众多姬妾中的一个，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而在那个四皇子妃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嫌弃。</p>
如果她不能独辟蹊径，那她在这个府里，真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了，说不定哪天死了都没人知道。</p>
眼下，她也只能把曾经那些争强好胜的心都灰了，先站稳脚跟再想以后了。有句话说得好，火烧眉毛，且顾眼前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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