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全怒挥袍袖道：“林大人，你这是在诬蔑本官！本朝不禁人口买卖，有那自愿为奴为婢的，与本官何干？你不能因为自家女儿出了事，就四处攀咬。</p>
本官念你病入膏肓，不愿与你计较。但你若得寸进尺、肆意妄为，本官也不怕在圣上面前参你一本，告你祸乱市场、构陷同僚！”</p>
呵呵，林如海冷笑两声，也拄着拐杖站了起来。他本就生得清瘦颀长，如今即便是在病中，也比那牟全高出半个头来。</p>
林如海居高临下看着牟全，嘴角噙着一丝冷酷的笑意：“我家女儿告诉我，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老夫深以为然。</p>
既然牟大人说那些女孩子都是自愿的，那我就去查查她们的卖身契。到时候孰是孰非一清二楚，牟大人又何必着急。”</p>
卖身契三个字轻飘飘自林如海口中说出来，落在牟全耳中，却像一个炸雷。</p>
朝廷虽然不禁人口买卖，但正规的买卖都要到官府备案，同时签署卖身契。可是那些拐子拐来的孩子，压根儿没有原始的户籍文书，又如何立契？</p>
这种事，不论是拐子还是苦主、官府还是民间，都心知肚明，只不过从来没有人去查验过。而今林如海竟说要一家一家去查卖身契，这简直是想把天捅破。</p>
要知道，扬州的好多妓院、赌场，背后的东家都是官场中人。或者说，没有官府里的人撑腰，一般商人也做不得这些皮肉生意。</p>
而扬州官场盘根错节，多少人互相勾连。现在林如海说要查一家一家去查，他不怕把全扬州的官儿都得罪死吗？</p>
牟全骇然地望着林如海，甚至怀疑林如海是不是因为女儿丢了，受打击太大，已经失心疯了？</p>
牟全咽了咽口水，努力平缓了一下情绪，他现在还不想跟林如海掀桌子。</p>
见林如海颤微微地站在那里，似乎下一息就要跌倒，牟全咬咬牙，伸手去扶，一边说：“林大人，你身世孤苦、子嗣断绝，眼下唯一的女儿又出了事，你的这种心情，我们都能理解。</p>
但是，孩子不是还在找吗？本官敢担保，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林小姐的下落的，你不要激动，且再耐心等等好不好？”</p>
林如海的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一道精光，他推开牟全的手，断然摇头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如本官一般痛苦的父亲何其多，不只本官一个。本官亦不只为一个林家女儿，而是为了扬州城里千千万万个女儿。</p>
本官就是要借此机会，把拐卖妇孺这颗毒瘤连根铲除，若任由其遗祸人间，本官死不瞑目！”</p>
牟全被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怒道：“林如海，本官与你好言相商，你是油盐不进。你以为本官是泥捏的吗？本官警告你，快快撤回你那些盐丁，否则，搞乱了扬州城，本官看你有几个脑袋担着？”</p>
林如海又是一阵冷笑，他指着自己形销骨立的身子道：“牟全，你以为老夫到了这般时候，还会惜命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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