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证!
尹秀还是被几个人看着,留在外面,只剩路易吉和颜容两人,在办公桌前对坐。
颜容端起咖啡,抿一口便是满嘴的霉味,直冲天灵盖。
皱着眉头,他又看向路易吉,只见那个打扮精细的绅士,正津津有味地砸吧着嘴,似乎是在品尝美味。
【大概是我山猪吃不得细糠,喝不出这纯正英吉利亚咖啡的美味。】
忍着酸涩,他再喝了一口,这次咖啡直接从嘴角渗了出来,难以下咽!
擦了擦嘴,颜容说道:“路易吉先生,没记错的话,您跟威尔逊爵士认识吧?”
“错了。”
路易吉摇头,“说错了颜探长,应该说,威尔逊爵士,是我的爱友亲朋,手足兄弟啊!”
似乎现在还有些难过,路易吉擦了擦鼻子,“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能明白我这种心情吗?”
颜容有些感慨地拍拍路易吉的手背,“我明白,我完全明白,路易吉先生,您要节哀啊。”
“不,你不明白。”
路易吉摇头,“所以我说了,这事我一定要写信给苏格兰场,让他们派最好的警探过来调查,一定把那个凶手绳之以法!”
“不不不,不需要。”
颜容连连摆手,“路易吉先生,不用那么麻烦了!杀人凶手就在外面呢,就是你们厂里那个尹秀!”
“哦?”
路易吉眉头一挑,“果然是他啊,我就说这个年轻人,将来肯定是能做出一番大事的,不管是干好事还是做坏事。”
他似乎丝毫不感到意外,只是点头道:“如果是他的话,虽然好像没有动机,不过世上的坏事啊,不是为了钱便是为了女人,恰好他两样都很喜欢,而且劣迹斑斑,所以他能干出这样的坏事,我不感到意外。”
颜容欣慰道:“是,我干巡警几十年了,哪个人好,哪个人坏,哪个人上厕所没擦屁股,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路易吉小声嘀咕道:“看是不可能看出来的,闻一闻到倒还有可能。”
颜容没听到,只是站起来冲他伸出手,“那路易吉先生,一切就麻烦您了,到时候还请您到时候到警署录个口供,拆穿尹秀的不在场证明!”
“好,没问题,警民合作嘛。”
说着路易吉拿过出勤表,用笔在上面改改画画,“这小子来没来厂里,我能不知道啊?几个混蛋拿着出勤表改改画画,想骗谁?”
用笔改完后,前面的几个圈也变成了叉。
颜容很是满意,直到看见昨晚的出勤记录时,他脸上的表情才再次僵住。
那个位置,还是一个代表着出勤的圆圈,没有变动。
“怎么……”
路易吉淡淡道:“就是这样的,昨夜他确实在厂里工作,还在我这里喝了咖啡,我没有必要替他隐瞒什么,还有别的事情的话,伱们也可以联系我的律师。”
颜容冷着脸,他已经习惯这厂里人的古古怪怪了,淡淡说道:“路易吉先生,我想让厂里的工人都出来,集合一下,这会不会妨碍到你?”
“妨碍是肯定会妨碍到的,在这里,每分每秒,流水线上跑过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钱,我总不能因为你要做安全宣导,还是别的,就让他们停下来吧?”
“这是调查令。”
颜容又把手中的纸张出示了一遍,“请你配合。”
路易吉只能摊手道:“好吧,你是老大,你想怎样就怎样。”
“路易吉先生你说笑了,我不是什么老大,我是九龙区总探长。”
……
夜风萧瑟,厂里的工人刚从热火朝天的工厂里走出来,难免觉得脖子上有些发凉,直起鸡皮疙瘩。
这会儿他们在监工的指示下,站成整齐的排列,肩膀挨着肩膀,脚尖对齐脚尖。
土瓜湾的工厂一向都是这样的军事化管理,工人进厂,第一件事不是上流水线,而是在操场上排成一行站好,接受监工的训话。
不过这里的工人认为,所谓的军事化管理,本质上是拿的比别人少,做的比别人多,待遇比别人差的意思。
迈克站在空地的最前头,只用眼神便能把一个个工人按在队列上,像一颗颗螺丝钉,纹丝不动。
尹秀和颜容并肩走出,身后则是几个一脸戏谑的警探,持着漆黑的警棍。
扫视了一眼众人,又带着笑意看了一眼尹秀,颜容清了清嗓子。
“各位,我想你们也知道了,昨夜,中环金钟大酒店发生了一系列惨烈的凶杀案!本港的大慈善家威尔逊爵士,以及几位有名的绅士,小姐全都遭遇了不测!
但是,在我们警方的全力追击下,终于还是抓到了嫌疑人,现在我们欢迎各位知情人提供线索,协助我们破案!”
他这话一出,又看到他旁边正戴着手铐的尹秀,众工人一下叽叽喳喳,低声交谈起来。
这里绝大多数人都是认识尹秀的,即便不曾跟他说过话。
但对于这土瓜湾第一位高级机械技师,大多数人提到他的时候,心里不可能毫无波动。
虽然说起来高级技师也不过是打工仔而已,可这个位置一向是洋人担任的,本地的工人,就是手再灵巧,也只是充当助手而已。
说明书上那些弯弯曲曲的蝌蚪文,便是拦住本地工人的第一道难关。
这使得他们也格外关注尹秀,至于其中是羡慕,佩服,嫉妒还是别的情感,便不得而知了。
对于他的作风,为人,也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他曾经在维多利亚港救起过好几个小孩,也有人说他在钵兰街跟大肚婆讨价还价,更有说包租婆的老公回乡下的时候,尹秀时常半夜去她家里修水管……
种种传说,也叫尹秀在一些人眼中,越发变得不真实起来。
但颜容又问了一遍之后,还是没有人站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指证尹秀。
有的人将双手或插在兜里,或抱在胸前,或是看天,或是看脚面,均是左顾右盼,不往前走一步。
这也在颜容的意料之中,不管是道上混的,还是在厂里打工,出卖人都难免要遭别人的唾弃和孤立。
这些工人如此的反应,反倒正中了颜容的下怀,以便他使出真正的手段。
“要不这样吧,嫌犯尹秀说自己昨晚上在厂里工作,有不在场证明。
我们现在征集证人,如果有人昨天晚上在工作时间见过他,请站出来提供证词,跟我们回警署录个口供,这样也能还他的清白,为他洗刷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