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厮同老头一样，也将头颅低到地上。</p>
“客气了。”</p>
尹秀点点头往里走去，跨过门槛，绕过一道石墙后，他便看到了一副盛大，热闹的场面。</p>
上百张方桌，每张桌子配四条板凳，每条板凳上并肩坐着两个人，近千人的宾客将空地挤得满满当当，空前火热。</p>
这会儿酒席似乎还未开始，这些桌子上只是摆着茶水，瓜子和果盘。</p>
但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叽叽喳喳的调笑声，吵闹声，已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交响乐，刮的人耳膜生疼，好像有几百只鸡在你的耳边啼叫。</p>
尹秀习惯性地站在空地上，果然，很快便有一个人迎了上来。</p>
那人看起来是管家的模样，穿着一身锦绣，圆圆滚滚的，几步来到尹秀跟前。</p>
“贵客！您这边请！”</p>
尹秀淡然点头，随后在那管家的指引下，穿过一张张红台子，很快便来到了最前头。</p>
那张桌子独立于所有桌子之外，算起来应该就是主桌，这会儿四条板凳空出一条，其它三条板凳上坐着六个人。</p>
这六个人看起来形态，气质各异，但都与外面的黄风等人，还有管家他们截然不同，显然跟尹秀一样，都是从外头来的。</p>
见管家领着尹秀走来，几个人有些惊讶，纷纷起身，却都不开口，只是微笑。</p>
与这几人交换过眼神，算是打过招呼后，尹秀在管家的指引下坐到了主位上。</p>
“这合适吗？”尹秀伸手问道。</p>
即便尹秀这人一向没什么规矩，但他也知道，这位子可不是你去旋转餐厅还是电车上，有空位便能坐下的。</p>
在唐人的传统中，这个位子很重要，逾越不得。</p>
如果结婚办喜事，这里一定是舅舅坐着。</p>
吃席的话，坐在这里的便是太公。</p>
要是社团拜神，有人敢坐这位子的话，不是想当话事人，就是想去钓鱼了。</p>
作为一个初来乍到得陌生人，即使他们再怎么客气热情，在尹秀看来也未免有些夸张了。</p>
尹秀发出这疑问，不等管家答话，其他人却是都摆起了手来。</p>
“您是贵客，新郎的亲戚，除了您，也没人敢坐这位子。”</p>
既然他们这么说了，尹秀也就不再推辞，安然坐着。</p>
这时候，在他右手边的人端起茶壶，往尹秀的杯子中倒茶。</p>
“谢谢。”</p>
尹秀两指并在一起叩了叩桌子。</p>
“不客气，不客气，您在哪里高就啊？”那人问道。</p>
见尹秀看向自己，他笑笑，先介绍起自己的来历。</p>
“我叫柳青，号林君子，之前在秦岭神君底下工作，做些跑腿的活计，后来便来了港岛，地上湿热，无间阴凉，所以我便在这地底下久住下来了。”</p>
说着他吐了吐舌头，一抹粉红色在两瓣嘴唇间若隐若现，好奇地看向尹秀。</p>
不等尹秀开口，又有一个人抢先做起了自我介绍。</p>
那是一个老太太，头发花白，穿着一件毛色斑驳的花袄子，从手指到头发，都打扮的很是整洁。</p>
她一开口，浑身上下那股酸酸甜甜的花果香气便弥漫出来，熏得人醉醺醺的。</p>
“老婆子我叫白英，没什么号，以前在太行山的时候，是在白太奶底下做事的，为她老人家管理那片仙果林，除虫除草，收集露水，什么都做。</p>
来了港岛以后，这里长的最高不是树，都是些唐楼洋楼办公楼，用不上我老婆子了，所以我也就搬到了地底下。”</p>
她介绍完，其他几人也介绍起自己的来历。</p>
他们的出身和经历各不相同，有的是在太行的某处山林修行，有的是黄河哪个龙王的参谋，大兴安岭某个大王的随从。</p>
尽管之前的身份天差地别，可此刻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无间的居民。</p>
“嗨，在这里待久了，渐渐地也就离不开了，身子走不出这里，心也离不开。</p>
我已经很久没做过那些有关秦岭，太行的梦了，别说是那漫山的柏树了，就是一片绿叶子，我也未曾梦见过。”</p>
柳青说着，又重重叹了口气。</p>
桌子上有人听到这话，竟用袖子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p>
“客人在这里呢，你这样哭哭啼啼，扫了贵客的雅致怎么办？不懂规矩！而且今天是大好的日子，你这样哭，不是在给黄二太爷闹笑话？”</p>
白英呵斥了那人几声，随后又同尹秀低声道歉。</p>
“没事没事，都是性情中人，痛痛快快哭总比强颜欢笑要好得多。”</p>
尹秀对这桌上几人，不知怎么的也有了些好感。</p>
“我啊，我叫尹秀，是一个路过的茅山道士。”</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