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野明浮上水面，怀里紧紧抱着昏迷的亚莉克希亚。他站在这片空腔的角落里，靠边缘的装饰撑住身体，幸好这里暂时可以休憩，水不会继续漫上来。</p>
随后他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块凸出来的台子，略微估算了一下距离，就纵身一跃，跳了过去。</p>
看起来是很远的距离，也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动作，但对他来说就算带着一个人也很轻松。</p>
他把亚莉克希亚放在上面，皱眉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给她做心肺复苏。他在警校里学过的，虽然很长时间没用过了，但还没有忘记多少。</p>
过了好一会儿，亚莉克希亚才醒了。</p>
“西泽尔……”</p>
她睁开眼睛，伸出手，迷蒙中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丢失的孩子，等碰到对方的脸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认错了人。</p>
桐野看到她没有反应，想了几秒，点点头，说：“嗯。”</p>
虽然不知道西泽尔是在叫谁，总之先把人叫醒再说。</p>
亚莉克希亚坐起来，左右看看，发现他们暂时脱离了危险，但也不是很安全。这里很难有人来救他们，没有信号，如果十几个小时内没人找到他们，这个空间里的空气垫被水溶解，那他们也会成为被困死的尸体。</p>
她咳了一会儿，把肺里的水咳出去，问桐野：“我不是让你跑吗？”</p>
桐野认真地回答：“BOSS让我带你出去。”</p>
亚莉克希亚沉默。</p>
她问，你为什么要叫他BOSS？</p>
桐野说，他同意了。</p>
他的话向来简单，但亚莉克希亚却理解了桐野的意思：他叫了黑泽阵BOSS，黑泽阵没反对，所以这个小孩就一直这么叫下去了。</p>
她往水下看去，下面的深水至少有二十米的高度，或者更高，现在他们没有多余的体力，想从这里游出去是不可能的。</p>
她忽然问桐野：“你叫什么名字？”</p>
桐野本来想说一个答案，话到嘴边却又摇摇头，说他没有。</p>
“怎么会没有？”</p>
“……就是没有。”</p>
“那他叫你什么？”</p>
“桐野。”</p>
桐野明慢了半拍，才不情不愿地说出了这个姓氏。不属于他的姓氏。</p>
亚莉克希亚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说这是姓氏，既然你有姓氏，那也该有名字吧？</p>
小警察的回答依旧是闷闷的，不是很乐意的语气：“以前叫做桐野明，现在不是了。”</p>
“……”</p>
亚莉克希亚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总觉得她和桐野间至少有一个是脑袋不好使的。但桐野反应很快，该说是性格上的问题吗？</p>
她没有问桐野为什么说“现在不是了”，只是拍了拍手，说既然这样，就为你取一个新的名字吧。至于姓氏这种东西，当然是你喜欢就好，实在不行你可以用我的姓氏……啊，我丈夫的姓氏。</p>
桐野明知道她是谁，但想到降谷先生的姓氏……想到一直很信任他的降谷先生，他还是沉默了一下。</p>
他张了张嘴，说不用了。</p>
亚莉克希亚摇摇头，指着上面的浮雕，说这里是北侧的小楼吧，你带我游到这里，如果没有我的话，你应该可以再游出去，对吗？</p>
“……”</p>
“不准说谎。”亚莉克希亚提高了声音。</p>
于是桐野就沉默了。</p>
不能说谎，那也什么都不说，虽然这相当于一种默认，但沉默里总有种“我不想这样”的情绪。</p>
亚莉克希亚晃了晃手，对着刚认识却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了两次的年轻人说：“出去吧，给自己取一个新的名字，还是说我来给你取？”</p>
她在生命的最后，跟一个陌生的孩子坐在一起，反而感受到了一点热情。将她仅剩的生命点燃、好像又有些事可以做的热情。</p>
她说好啦，你还年轻，我不能拖你后腿，就算出去我也活不了多久的。</p>
虽然她也很想从这里出去，看看黑泽先生活下来了没有，问问他西泽尔埋在那里，去见见她三十年没见的小零，最后去找清一郎算账。但她不能呀，她在这里只能拖后腿呢，这个孩子还年轻，他自己可以活下来的。</p>
桐野盯着她看了半晌，在亚莉克希亚怀疑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的时候忽然说了句：“极光。”</p>
“什么？”</p>
“BOSS让我带你去北欧，看极光。”桐野难得说了一句很长的话，说得非常认真。</p>
亚莉克希亚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好像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银发的男人交代任务时候的模样。那时候他说什么了呢？从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话里很难推断出黑泽先生的原话，可她觉得，黑泽阵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是笑了一下</p>
她也笑了。</p>
她张开手臂，对桐野明，也是对不在这里的黑泽阵说：“他说了啊。你知道极光是什么吗？”</p>
桐野明摇头。</p>
亚莉克希亚就笑着说：“去看极光……那是我和西泽尔约再会的约定啊。可以了，已经可以了，该看的我已经看到了。”</p>
看不到的东西也永远看不到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