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做水谷的中年男人走了出去；打扫房间和更换摆设的人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也从顶层出去了。但这里还剩下几个人，分别是在黑泽阵身边的医生、两位抱着更换的衣服等他但一言不发的酒店服务生，以及四个像是保镖、一直站在门口附近的黑衣男人。</p>
新来的医生很识趣地问：“需要我离开吗？”</p>
黑泽阵冷淡地看着他，没说话。</p>
医生低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他上来的时候就只带了绷带、消毒水和最简单的止血药物，一切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都没拿。上一个医生在几分钟前已经死了，据说是他给的药有问题，但当时所有医生和保镖都看着，知道他拿的只是安眠药——可他就是死了。</p>
无论药是怎么回事，那个医生跟袭击顶层这位的人有没有关系，他都会死。</p>
他们几个医生都是被找来的，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但没办法，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上次那个医生说过顶层这位不喜欢被抽血和注射药物是真的，于是新来的医生上来的时候甚至没带相应的工具——需要的时候可以再去拿，但如果顶层这位不高兴，那没有然后了。</p>
不过现在有个好消息，那就是不用抽血也能获得血样了，只需要接一点就能完成任务，可喜可贺。</p>
但也有个坏消息，就现在的情况，做血液检测完全没意义了，情况是肉眼可见的糟糕。当事情坏到一定程度，并且一直在变坏的时候，确认到底坏到哪了基本没什么用处。</p>
黑泽阵没管医生，站起来，解开头发就往浴室的方向走。</p>
头发黏糊糊的，身上也全都是血，说不定哪里还沾着点前代琴酒的脑浆，反正乌丸这会儿也来不了，他打算先去洗个澡。</p>
新来的医生看到他往浴室去，忽然拉住了他的衣服，说：“我先给你清理完伤口。”</p>
不然有人看到浴室里满是血的场面就要心脏停跳了。</p>
黑泽阵盯着医生看了一会儿，表情有点不耐烦，但就在这个时候，酒店外的街道传来了警笛声，这声音穿过寂静的长夜，又逐渐远去，最终被淹没在春日的风声里。</p>
“行。”</p>
他懒洋洋地说。</p>
银发少年的身上满是伤痕，但从头到脚都没有致命伤，刚才的战斗里一直是他压着过去没见过面的前代同事打，就这样还是他放了水的结果。</p>
如果真的放在二十年前，他未必能打赢，但以他现在的身体，能赢他的人这世界上就没有几个。</p>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那个新来的医生也一言不发地给他清理伤口，将一直没愈合的地方包扎好，做了防水处理。医生没打算走，准备等他洗完澡再换一次纱布。</p>
最后到了手臂上的伤。</p>
这是最长的一道伤痕，一直从右手上臂延伸到手掌心，问就是刚砸碎的酒瓶划的，刚才医生还在挑里面的玻璃碎片呢。</p>
这道伤口一直在流血，血液在手心里汇聚成一个小小的血洼。</p>
“吓到了？”</p>
黑泽阵问。</p>
“你需要考虑稳定剂了。”</p>
医生这么回答。</p>
他依旧低着头，声音不大不小，房间里的服务生和保镖都能听得到。医生见黑泽阵没有表现得不耐烦，就进一步解释说稳定剂只是用来引导身体变化的，将你的身体锚定在正常情况的范畴内，不会产生额外的副作用，希望你能考虑一下。</p>
黑泽阵说，没那个必要。</p>
医生正在缠绷带，听到他的回答，就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里，轻轻在他手背上点了几下。</p>
黑泽阵就知道。</p>
真正被那个老东西叫来的医生哪里有胆子叫住他，上一个多事的已经死了，新来的当然是能不做就不做，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地点刷新出两个多管闲事还不怕死的医生来。</p>
这个医生用的是A.U.R.O内部的暗语，多半是基金会的人，反正不可能是赤井务武，要是赤井务武……那人根本不会提醒他，也不会自己露出破绽。</p>
但就算是自己人，黑泽阵没有去对暗号的想法，他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动作，就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p>
医生缠到下一圈的时候，又轻轻点了他几下。</p>
黑泽阵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意思。</p>
“有必要吗？”</p>
他问。</p>
“有。”</p>
医生简短地回答。</p>
“那就等他来。”</p>
黑泽阵的回答也很简短。</p>
虽然——他们说的其实并不是刚才那个注射稳定剂的话题。</p>
【是谁？】</p>
【有必要吗？】</p>
【有。】</p>
【五十岚。】</p>
……</p>
“五十岚宽太。”</p>
这个名字被诸伏景光翻来覆去念了十几遍，他低着头，反复看赤井务武回复的几行字，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寂静的车里回荡。</p>
深夜的东京很冷，冷得让人心寒。</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