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p>
诸伏高明如此回应, 就像多年前他们偶尔通话的时候一样。那时候他告诉弟弟不要时常打他的电话, 因为当时的他也不确定自己身边是否安全。</p>
诸伏景光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似乎是在斟酌接下来的话怎么说。</p>
唯独在兄长面前, 他能展现出自己真实的情绪——犹豫的、迟疑的，总是在担忧什么和惦念某个人的, 并不成熟也不果断的自己。</p>
很久，在东京, 在同样的一片雨色里, 诸伏景光倚在楼道的窄窗边, 往外看去, 轻声说：“帮帮我。”</p>
很快，他就听到了兄长的回答：“好。”</p>
……</p>
美国, 洛杉矶附近的小镇。</p>
小镇的清晨依旧宁静而安逸, 天蒙蒙亮，半夜交班出来巡逻的老警察就踱步到了诊所的后面。忽然, 他停下脚步，注意到地上有一团毛茸茸的黑影。</p>
他镇定地凑近一看，发现原来是一头熊啊——一头死掉的灰熊。</p>
小事，这可是赤井医生家的诊所门口，出现什么都不奇怪。而且这也不是死在诊所外面的第一头熊了，而是第三头。</p>
是的，老警察每天都来赤井医生家附近逛逛，就是想知道自己还能捡到什么东西。</p>
他在这里捡到过熊，鳄鱼，丧尸和体型巨大的蛇，还有路过的音乐家——哦，最后这个不是很重要。总之，每次看到这种东西被丢在诊所外，老警察对赤井医生的敬意就拔高一层。</p>
这些凶猛的动物就连森林里最老道的猎人也要小心谨慎，布下重重陷阱，屏住呼吸等待时机才能跟它们一较高下；而赤井医生却能在睡着的时候翻身下床，三下五除二将它们通通拿下，乱拳打死，实乃一代大师啊！而且就这样，赤井医生还能继续回去睡得更香，每次敲门的时候来开门的都是他家小银，老警察简直都不敢想赤井医生的真实实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p>
他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小银，当时小银沉默了一下，回答说赤井医生曾经跟英国官方有点关系，参与了几项秘密行动和特殊实验，人称英国队长，现在他刚从北极附近的冰海回来，理想是世界和平。</p>
老警察后仰。</p>
后来他叫了老猎人来帮忙搬熊的尸体，一边搬他一边想，老西蒙（猎人）还不知道赤井医生的身份有这么大的秘密，哎，但我要保守秘密，不能告诉他。</p>
老猎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老警察，心想，小银医生的身份有这么大的秘密，还是别让老威廉（警察）知道了，虽然他是个好人，但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出问题。</p>
刚睡醒的赤井务武下楼来，问假装无事发生的黑泽阵：“你又干什么了？”</p>
黑泽阵微微抬眼，说：“我没出门。”</p>
赤井务武的视线越过黑泽阵，投向太阳已经升起的窗外。此时老警察和老猎人已经走了，但赤井务武下楼的时候就听到了声音，也知道外面大致发生了什么事。</p>
他换了个问法：“刚才有什么进来了？”</p>
黑泽阵这才有点不情不愿地说：“一头熊，应该是前面两头的幼崽，来找我报仇的。”</p>
应该是吧，他也不怎么记得前两头熊长什么样子，但来都来了，八成是一家子。</p>
而且他确实没出去，在那头没成年的熊爬到诊所附近的时候他就醒了，于是他从地下室的房间里走上来，打开了窗户，就靠在壁炉边，一边看书一边等那头熊进来。</p>
想进快进，不进就滚。</p>
银发人类太过傲慢的态度终于让刚成年的小熊失去了谨慎，从窗口爬进来就冲向了那个银毛，但它甚至还没能落地，就被按在窗户的边缘，往死里打……</p>
然后，它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弥留之际想的是母亲临死前的哀鸣，它终于理解了母亲的意思：快逃！不要来！住在这里的……是比任何野兽都可怕的怪物！</p>
但现在已经晚了。</p>
它最后看到的是居高临下的银色影子，然后它短暂的一生就在咔嚓咔嚓骨骼粉碎的声音里彻底结束了。</p>
黑泽阵放下手，毫无怜悯。</p>
留着它做什么？这东西的父母都被他宰了，它也找到诊所门口了，黑泽阵可做不出放虎归山的蠢事来。而且要是下次再遇到，黑泽阵都不一定能认出它。</p>
黑泽阵想了想，说：“以后不会有了。”</p>
不是他不会这么做了，而是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熊接近诊所了。熊不是群居生物，这片森林里应该也只有这么几只而已。</p>
至于上次的鳄鱼，那是前段时间下雨，雨水淹没小镇，附近河里的鳄鱼顺着熊尸体的血味找来的。</p>
赤井务武看黑泽阵的目光相当无奈，最后他叹气，说：“你可以叫醒我。”</p>
他对森林里的声音没那么敏锐，虽然也能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接近，但不至于能分辨出是熊、狼、野鹿或者其它动物的声音，不过要是有人，他就能察觉到了。</p>
赤井务武宁愿维兰德的儿子把他叫醒去处理这头熊的事，而不是趁他睡着的时候请熊入瓮，接下来“活动一下筋骨”再把熊从窗户丢出去，最后假装无事发生实际上明目张胆地去做早饭。</p>
黑泽阵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嘲讽：“老年人还是多休息点吧。”</p>
赤井务武：“……”</p>
所以Juniper，你对一个老年人每天陪你折腾有什么想法吗？有没有萌生出那么一点尊重长辈的想法？</p>
黑泽阵：完全没有。（冷漠）</p>
早饭的时候，赤井务武提起了约纳斯老师的事，说老师找到这里来纯属意外。</p>
他调查了老师的人际关系，只能说步步都是巧合；但考虑到约纳斯老师糊里糊涂但意外运气很好的一生，赤井务武想了想，觉得约纳斯可能就是天生幸运的那种人，找到这里来也算正常。</p>
赤井务武让基金会的人扫清了首尾，现在至少不会有人怀疑约纳斯老师是找Silber到这里来的——本来也就不是，约纳斯是和森林流动乐团一起来的，现在那个乐团正在穿过西部的山野，往洛杉矶的方向去了。</p>
说完这些，他又对黑泽阵说：“还有两件事要告诉你。”</p>
“嗯。”</p>
黑泽阵没什么反应，就坐在那里听。</p>
反正能告诉他的也只是小镇生活日常相关的事，关于外面发生了什么，赤井务武一概不说。</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