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黑泽阵干脆把外面的西装外套脱了，反正只穿衬衫不会显得那么违和。</p>
他听到赤井秀一问：“很疼吧。”</p>
黑泽阵不耐烦地回答：“没有。”</p>
又变回小孩子的声音了。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之前战斗中留下的伤痕也在淡化，却并没有消失，APTX4869的效果和λ-AP13的相互作用原理他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一点。</p>
他站起来，把衣服整理了一下，从大到小变化的时候倒是可以把衣服绑一下，方便得很，反正也没几个人看到。</p>
“宝石也找到了，我们走吧。”</p>
赤井秀一往远处看去，不太确定地说：“……最后的救生船已经开走了，我们两个好像没在乘客名单里？”</p>
就算那几个小孩坚持还有人，可谁让救援人员拿着大喇叭喊的时候这两位先生还在找丢失的宝石，赤井秀一表示他负全责，但现在应该考虑的是他们怎么从这里逃出去。</p>
游轮的下层进水，上面的供电系统和设备已经全部不能使用了，倾斜的船身昭示着接下来的危险，而且海水里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危险的生物——如果是几分钟前的黑泽阵，那赤井秀一觉得危险的应该是这个男人，但现在的黑泽阵只是个小孩，就很难说了。</p>
他叹气：“那我现在想办法……”他确实有点办法。</p>
黑泽阵说不用了，我们去那边的海盗船，然后打个电话找人来接我们，或者待会军队就去回收海盗船了，跟他们下去也行。虽然他不是很想跟英国军队的人打交道，但都到这个时候了，也没什么吧。</p>
至于坐什么去……</p>
黑泽阵看向了那个棺材。嗯，就是格雷船长那个防水防震还能在海上让人获得婴儿般睡眠的棺材床。它挺大的，起码当个小船其实没什么问题。</p>
“琴酒。”</p>
“怎么了？”</p>
黑泽阵停下脚步，发现赤井秀一在看的是那架钢琴。钢琴是固定在地面上的，椅子也是，因此在其它东西滑向另一边的时候，它依然纹丝不动。</p>
赤井秀一收回视线，说：“回去给我弹钢琴吧，你说过如果你赢了，就给我弹钢琴的。”虽然是不久前说的话，但他觉得，好像距离那句话已经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了。</p>
黑泽阵却直接走向那架钢琴，坐在了倾斜的椅子上，说：“不用等，现在就可以。”</p>
回去？那得有多少人围观？音乐家出现一次就够了，现在还有点时间，而且在这里起码不会有其他人看到。</p>
颠倒的世界，倾斜的冷月，黑白的琴键，即将沉没的游轮，装饰着鸢尾花的棺材，和穿着不合身衣服的少年。</p>
月光斜斜地照进大厅，在这片寂静的海面上，有谁正在弹奏一首没人听过的曲子。</p>
听。</p>
那是一个人年少时的故事。</p>
第209章 尘世雾都</p>
长夜漫漫, 午夜将至。</p>
寂静的海面上，一座游轮正在被漆黑的海水吞没。它的沉没是缓慢的、悄无声息的，只是站在远处, 几乎无法察觉到这座庞然大物正在消失, 不过到了最后，它沉没的速度越来越快, 只是眨眼的功夫, 那座银白色如同满月倒悬于海上的游轮，就被从这幅北海月夜的画卷上抹去了。</p>
那架钢琴也随之落入海底，从深海中往上看去，还能依稀看到满月的光, 那点月色正在越来越远, 最后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小点。</p>
黑泽阵正坐在不远处的救生船上, 看那座游轮, 以及上面载着的“拍卖品”最后的落幕。</p>
“要沉下去多少宝物啊……”开船的人感叹。</p>
黑泽阵收回目光, 漫不经心地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沉了就沉了。”</p>
既然这座游轮属于某些老年痴呆的永生妄想症患者, 那灰狼说的八成就是事实，被送上拍卖会的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就算真有什么珍贵的宝物……这里只是北海不是远洋, 有的是人愿意来打捞。</p>
他干脆往后倚在赤井秀一身上, 枕头先生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黑泽是真的困了，在船到岸之前他都不打算动。</p>
刚才他们躺在棺材里看月亮, 本来是想漂到海盗船那边的, 刚漂了一段就遇到了这个开着救生船的救援人员。救援人员松了口气，说之前有几个小孩坚持有人没上救生船, 他就驾驶最后的小船在游轮附近等待，终于等到了黑泽阵和赤井秀一，以防万一他又问上面还有没有人。黑泽阵说没喘气儿的了，救援人员才放下心来。</p>
然后他们就把棺材一扔，随便格雷船长的棺材漂去什么地方，上了船。反正格雷先生以后估计也没机会再用到它了，在英国政府各个部门都有人脉的玛丽大帝会帮他和他的船员安排一个特别好的“去处”。</p>
“对了，宝石呢？”赤井秀一忽然问。</p>
“这里。”黑泽阵随手把宝石抛给他，还是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你要的纺锤，再被刺一下就能睡两百年，去吧。”</p>
要不是他去找人，荆棘公主这会儿就被搬到英国海军的船上了，到时候他们开棺材看到里面是个正在沉睡的人，叫玛丽或者赤井务武去接孩子……黑泽阵也很好奇到时候玛丽会是什么表情。</p>
可惜如果真的细究赤井秀一被海盗绑架的事，那就免不了牵扯到黑泽阵，黑泽先生是不想掺和的，还是提前把他的枕头捞出来比较好。</p>
“算了吧，那样就要麻烦小阵同学把我扛回去了。”</p>
赤井秀一听到黑泽阵的比喻，就低头笑起来。他伸手把黑泽阵的头发拢起来，对上一双墨绿色的、好像写着“你在干什么”的眼睛，赤井秀一认真地说：“你的头发散了，我帮你编回去。”</p>
不然他找宝石做什么？</p>
黑泽阵眯了眯眼，终于想明白了赤井秀一的脑回路，不耐烦地按住了赤井秀一的爪子，说：“没那个必要，只是给人看的。”</p>
他为了顺利去音乐会才特地编了头发，只要能进去就行，至于上台后会不会被认出来——那几乎是一定的，他也没想继续隐瞒，只是不希望某些人提前得知他会到音乐厅的消息撒丫子逃了而已。</p>
临上场的时候音乐会的化妆师围着他转来转去，小心翼翼地往他的头发里编了几朵小蓝花，当然，这些花现在也已经掉了。</p>
赤井秀一没放手，而是说：“可我没见过。”</p>
黑泽阵仰起头跟他对视，发现他的枕头是真要造反了，可他现在懒得动，就放下手，说随便你，反正我要睡一觉。</p>
他很困，重申，他原本打算今天睡一天的，可现在都半夜了，他还是没睡成，虽然不知道是谁的错，可退一万步说，赤井秀一就没有一丁点责任吗？</p>
银发少年就这么靠着黑发男人睡着了，深夜的海面也已经恢复了平静，月光静静地照在他的侧脸，静谧的深夜只有两只海鸟从水面低低划过。</p>
周围静极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