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得很慢，好像是旅途的邀请者希望他欣赏沿途的风景；一路上司机都保持沉默，黑泽阵也没有跟别人的工具搭话的想法。</p>
反正任务结束后就是他的休假时间，黑泽阵悠闲地望向外面的街道、田野、村庄、林地，以及不远处建在山坡上的古堡，从巴洛克式的建筑风格里他就能看得出——他跟这个人大概不是很合得来。</p>
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p>
黑泽阵踏进打开的城堡大门，整个城堡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块小小的木牌挂在正对面，指引着某个方向，还用跟刚才一模一样的字体写了“走这边”，以及一个大大的感叹号。</p>
像个「游戏」。</p>
黑泽阵对这种几乎被人牵着走的状况表示不爽，不过对方遣走了城堡里的所有人，只为跟他见面，倒也算是有诚意。从一路上打扫得干干净净、各种物品都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城堡内部来看，这里不可能没有佣人。</p>
他顺着一个个小小的指引牌往城堡内部走，穿过中庭，长廊，在一片杉树前停留了一会儿，就走到了真正的目的地，花园。</p>
坐在花园下午茶的桌子旁的，是个棕色头发、用织物蒙着眼睛的男人。</p>
对方听到他的脚步声，就转头跟他打招呼：“Gin。”</p>
黑泽阵本来是想转头就走的。</p>
不过在他挪动脚步之前，邀请他来的男人又说：“我知道那位先生现在没有监听你。”</p>
“加尔纳恰，”黑泽阵站在原地，有点不耐烦地叫出了对方的代号，“你找我做什么？”</p>
按照组织里的某些「规则」，任何人都不能跟加尔纳恰单独见面，每个人「可能」拿到的跟加尔纳恰联络的方式也完全不同。</p>
加尔纳恰知道那位先生的太多秘密，作为组织的「资料库」，他的安全比一般代号成员要重要不少。</p>
在这样秉承着神秘主义的组织里，掌握着较大权力的高层成员见面能少就少，除非是朗姆这样管后勤的。所以黑泽阵也不想跟加尔纳恰打交道，那位先生虽然不会猜疑他，却会找借口给他点惩罚。</p>
代号是加尔纳恰的男人笑着回答：“不是我找到你，而是你刚好来到了我这里。”</p>
“你这里？”</p>
“这里是我的「据点」。不过跟你见面后，我就要换个地方了。”</p>
加尔纳恰大大方方地向他介绍了自己的地盘，包括山坡下面的城市，还有之前给黑泽阵递报纸的小孩。那个小孩是加尔纳恰的弟弟，也是「加尔纳恰」的一部分。</p>
他在这里已经住了大约五年，没想到白兰地会跑到附近，既然琴酒迟早会找来，加尔纳恰就让自己的人解决了白兰地，然后跟琴酒见个面。当然，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背着那位先生见面了。</p>
黑泽阵在加尔纳恰对面坐下来，那个蒙着眼睛的男人动作熟练流畅地给他倒茶。</p>
加尔纳恰当然不是瞎子——黑泽阵甚至怀疑他其实能透过那层布料看到外面的事物。</p>
装模作样。</p>
黑泽阵皱眉，问：“我的脸在组织里不是秘密吧？”</p>
加尔纳恰坐回去，还给他自己倒了杯茶，从容回答：“我知道你的长相。在你还不是Gin的时候，我就已经摸过了。但我的脸是。”</p>
“哈。”</p>
黑泽阵没有反驳，确实，组织里跟加尔纳恰正面见过、并且还活着的人没有几个，甚至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加尔纳恰的存在，这个人的身份确实算是机密。</p>
但就凭借那块布……除非加尔纳恰出门的时候把自己的脸挡得严严实实只露眼睛，不然黑泽阵还是能一眼认出他来。</p>
拜托、哥谭反派不认识蝙蝠侠是假的，他们只是装不认识而已。</p>
“你不觉得吗？”</p>
加尔纳恰端起茶杯，轻轻吹走上面的茶针，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当我们认识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得到的大多数情报都是不具备代表性的无效情报，只有那些最显眼的特质才能让我们的大脑分辨出认识的人。”</p>
黑泽阵笑了，笑声有几分嘲讽的意味：“你就是这么记录信息的？还是说你准备戴个假发出去，然后告诉那位先生琴酒在这里住了好几年？”</p>
这样的「特质」一般用于伪造而不是识别上，黑泽阵知道加尔纳恰擅长收集信息，也擅长伪造信息，才会说出这句话。</p>
加尔纳恰摇摇头，然后跟黑泽阵说了件有趣的事：“你的搭档伏特加，三个月前弄丢了一副墨镜吧？”</p>
确实有这件事，不过伏特加的墨镜也经常在战斗里损坏，反正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再给他买一副就行了，黑泽阵也没怎么在意。</p>
“是朗姆拿的——朗姆在组织的据点里拿错了墨镜，他戴着那副墨镜出去，被几个代号成员当成了伏特加，拉出去做任务了。”</p>
“……”</p>
“朗姆想办法脱身，但被CIA的人误以为是伏特加，从旧金山追到摩洛哥，他终于在那里换下了这副墨镜，才摆脱了追捕。这就是我说的「特质」。”</p>
加尔纳恰说着，拿出了一副让黑泽阵看着非常眼熟的墨镜，放到桌子上，说这算是物归原主。</p>
黑泽阵看着那副被朗姆戴过的墨镜，说还是算了，朗姆碰过了，伏特加也不想要。扔了吧。</p>
至于墨镜是怎么从摩洛哥到这座法国海滨小镇的，黑泽阵不知道，也不关心，反正加尔纳恰能调动组织的不少外围成员，找一样东西回来也不是那么费劲。</p>
不过，他依然不觉得加尔纳恰找他只是为了喝茶——毕竟，加尔纳恰最擅长的就是隐藏在平静的日常背后、乐曲的尾音当中，没人能找到「加尔纳恰」，就像没人能抓住一阵无色无味的风。</p>
于是在心照不宣闲聊的下午茶时间结束后，黄昏的礼物笼罩天空前，黑泽阵判断了现在的时间，说，你也该告诉我找我的真正目的了吧，加尔纳恰。</p>
加尔纳恰刚说到某位热衷于提携后辈的、跟组织有关的政客，听到他的话就遗憾地结束了八卦时间，看得出来加尔纳恰平时没什么人可以分享快乐，抓着不会被那位先生处死的琴酒就聊了半天。</p>
现在他收起那副轻松的神情，但语气依旧没什么变化，每个音节都像是被调教出来的标准音。</p>
他问：“为什么我不能只是想找你聊聊呢？”</p>
黑泽阵知道对付这种人的最好办法就是不理他，反正有求于人的是加尔纳恰，不是琴酒。他干脆地站起来，说既然这样那我走了，我今天没见过你，也不知道你住在这附近。</p>
他刚迈出一步，加尔纳恰就叹气，终于说：“好吧，我确实想委托、不，求你办一件事。”</p>
“说。”</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