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本来应该走的,琴酒也得知了消息,在接到琴酒电话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要死,全身的血液都冷了。</p>
可琴酒那边是过时的音乐,还有勺子碰到咖啡杯的清脆声音,那个银发的男人一边喝下午茶一边在电话里漫不经心地说:</p>
“距离我工作完还有两个小时,你可以在这段时间里逃走,如果逃得掉的话我就放过你。”</p>
听起来像是个恶劣的玩笑。</p>
可诸伏景光谨慎地等了一会儿,在哪里都没找到狙击手、埋伏者或者监视他的人,才意识到琴酒没有跟他开玩笑,那个正在喝下午茶的人是真的要跟他玩这个“游戏”。</p>
不,也许不是什么游戏。</p>
如果现在逃走,无论逃到哪里,只要跟公安的人接触,就有导致更多人被牵连的可能;而且,Zero还在组织里……如果这是对他的试探,那Zero呢?那个联络人也是认识Zero的。</p>
于是诸伏景光把准备带走的东西放回去,整理好自己的家,写了一份任务相关的总结,又去附近的超市里买材料做了手工点心当礼物。</p>
最后他换了身衣服,敲开了琴酒家的门,那个人说门没锁。</p>
一个组织的高层成员,竟然根本不锁门,这本身就让人很意外。于是诸伏景光推开门,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他把带来的礼物放在桌子上,对琴酒说:</p>
“组织在找我吗?”</p>
琴酒显然不是那么高兴。他每次听到组织里有卧底都不太高兴,但这次的心情比诸伏景光见到的任何一次都要差。</p>
银发男人审视着他,慢吞吞地叫出了他的代号:</p>
“苏格兰。”</p>
“我来了。”</p>
诸伏景光如此回应。</p>
第073章 满月于黑潮之上</p>
诸伏景光不知道琴酒的不快究竟来源于何处, 但某种隐约的异样感还是让他警惕起来。</p>
准确来说,那是一种长期的违和积累起来的怀疑,就像卧底明明没有什么差错, 却总是在长期的活动里被发觉。人的信念、意志, 过去生活留下的影子不可能完全消失,它总会出现在某些细微的地方, 也许没有发现, 但直觉会告诉你有问题。</p>
“不欢迎我吗?上次你说山梨县的那种点心,我试着给你做了点。”</p>
诸伏景光故意这么说。他非常从容地在琴酒的桌子对面坐下来,他知道其实这才是琴酒平时喜欢坐的位置。</p>
反正都要暴露了,他毫不掩饰地看向琴酒扔在桌子上的东西, 似乎是类似账目的文件。</p>
琴酒看了他许久, 才说:“我说过我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被打扰。”</p>
诸伏景光无辜地眨了眨眼, 用手撑着脸, 说:“波本和贝尔摩德的账目有什么好看的, 琴酒,难道你的工作不是抓我吗?”</p>
这算是挑衅了。</p>
银发男人最后一点耐心也彻底消失, 下一个瞬间他们就在琴酒家里打了起来,诸伏景光做了象征性的反抗, 为的是不让琴酒把他的脑袋往锐利的桌角撞去, 那样他可能撑不到回组织的时候。</p>
等琴酒把他踩在墙角, 用那把熟悉的M92F指着他的时候, 诸伏景光更是清晰地察觉到了这个人心情的差劲程度。</p>
感觉像刚被女朋友甩了——这个描述可能不是很准确,却微妙地符合他对琴酒状态的判断, 但爱枪没出事, 停在外面的爱车也没出事,所以琴酒的哪个恋人出问题了?</p>
“为什么不逃?”</p>
琴酒俯下身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长长的银发落到诸伏景光身上,他下意识攥了一把,比想象中的要柔软很多。</p>
也是,他又不是没摸过……</p>
诸伏景光回以坦然的笑:“因为叛徒才需要逃跑,而我没有害怕的理由。”</p>
他不能恐惧。他不能逃避。他选择加入组织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结局,现在远不到最坏的那个地步。</p>
雾蓝色的眼睛认真地盯着琴酒先生看,诸伏景光发现琴酒的眼神晦暗不明,这个人好像在想什么东西,但难以分辨。</p>
于是他主动问:“你不该杀我吗?上次苏玳(Sautemes)叛逃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犹豫,琴酒。”</p>
琴酒终于扯出一丝嘲讽的冷笑:“那个蠢货还不值得我犹豫。”</p>
“说明在你眼里我还有点价值?”诸伏景光也说不出自己是伪装出来的,还是真的有点高兴,但有人认可自己的能力终归不需要太过纠结。</p>
琴酒没有回答。</p>
他就保持着这个动作,拨通了伏特加的号码,让他来一趟,最后给了苏格兰威士忌一句话:</p>
“如果你不是我最厌恶的那类人,我确实挺欣赏你的,苏格兰。”</p>
再次见面就是组织的审讯室了。</p>
这是个诸伏景光从没见过的据点,组织被阴影覆盖的部分太多,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全貌。在这里度过的几天并不好受,但真正重要的人一个都没有出现,诸伏景光不确定这是因为他们还没找到自己是卧底的证据,还是因为他们发现了别的线索。</p>
波本——Zero会明白的。他会装作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他知道我们不应该有任何关系。</p>
诸伏景光再次在心底提醒自己的时候,审讯室的电子锁被打开了。</p>
这次来的人是琴酒,照例黑风衣、帽子、烟,还有扫到审讯室门框上血迹的长发。诸伏景光打起精神来跟琴酒打了个招呼,而那个人看到他现在的处境微微皱眉,有些不快。</p>
“有遗言吗?”</p>
这是琴酒进来后的第一句话。</p>
“我能听听你查到了什么吗?”</p>
诸伏景光的心沉了下来,语气却变得轻快,依旧是苏格兰的温柔又锋利。而且以他的经验,琴酒这种时候通常都会回答问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