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隼很快就追上了黑泽阵，毕竟那个随便披了件外套的银发少年正在慢悠悠地散步，在凌晨的动物园里看起来像是一团白色的冷烟。</p>
他从林间飘过，在月光暗沉的湖边停了一会儿，几只被惊醒的鸟落在他的肩头。</p>
他转过头，跟无辜的小鸟对视了一会儿，伸出手，戳了戳它们的羽毛，说：回去睡吧。</p>
明明是接近六月的天，但夜晚真的很冷。</p>
但对黑泽阵来说，这与寻常的天气并没有什么区别；他记忆里那辽阔的雪原、冷冽的风和无际的冰海已经离他很远，而他最初认识的人，也早就变得模糊。</p>
他开始往回走，走到这座森林动物园门口的时候，才停下脚步，让红隼追上来。</p>
红隼跑了有一会儿，喘着气，说：“晚上不安全，我来送你回去。”</p>
黑泽阵打量着她，从这身裹得严严实实的黑斗篷，到兜帽下面露出来的一截红发，直到把红隼看得背后发毛。</p>
“夜莺？你——”</p>
“露比（Ruby Port，红宝石波特），”黑泽阵的声音缓慢而有压迫力，“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喜欢编故事？”</p>
红发的占卜师怔了好几秒钟，猛地向后退了几步，用颤抖的手指着他大喊：“卧槽你你你你你……”</p>
黑泽阵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别吵。”</p>
红隼，或者说十三年前从乌丸集团叛逃的成员露比顿时收声，但又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不是，你，你不会是琴酒吧？”</p>
琴酒不是死了吗？！</p>
她以为这最多是琴酒不知道哪里来的儿子啊！不对，她是不是刚给琴酒发了消息说要保护他的血脉波本和莱伊来着？想到这里露比的灵魂一阵发冷，救命啊！救命！贝尔摩德，你都干了什么？！琴酒他没死啊！</p>
露比在心里发出一阵惨叫。</p>
贝尔摩德！你害我！你害我啊！她正想着应该去找贝尔摩德说莎朗咱俩完了这次真的完了，黑泽阵终于又说了句话：</p>
“如果你敢把我现在的状况告诉贝尔摩德，后果……你知道的。所以那些情报是你传出去的吧？”</p>
“大哥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都是贝尔摩德她逼我的，都是她的错！”</p>
露比把斗篷掀开，露出一张黑泽阵相当熟悉的、日英混血的红发女人的脸来。她双手合十，说琴酒，你知道我叛逃前和贝尔摩德关系好，但那之后我们就不怎么联系了，真的！</p>
黑泽阵根本不买账，转身继续走：“你不比贝尔摩德那个女人小多少，别叫我大哥。”</p>
他们两个就一前一后地走。</p>
露比问黑泽阵是怎么变成这样的，难道那位先生忽然疯了拿你做什么实验了？还是波本对你做了什么？又或者这是魔法？</p>
黑泽阵说别瞎猜，我现在的身体年龄跟他们关系不大，还有露比，你从乌丸集团全身而退就不错了，怎么又加入同行组织了？</p>
“不是这样，”露比垂头丧气地说，“那次我到南美体验生活，混在当地人里当巫师，结果来了几个人说你愿意给我们的老板表演吗，我看他们语言也不是很通，就同意了，结果来了一趟他们说先生特别喜欢，请你加入我们的组织，然后我就被绑架来了！”</p>
所以谁让你每次都去奇怪的地方啊。黑泽阵没记错的话，露比当年加入乌丸集团是因为她给当时的RUM（前代）家里捉鬼，结果捉到了卧底安装的窃听装置，前代RUM觉得这是个人才就留下了……</p>
“以你的能力离开这个组织不难吧？”黑泽阵问，“而且他们不是允许辞职吗？”</p>
“但是他们工资很高诶。”</p>
“……”</p>
“咳咳，总之，琴酒，你在东京有什么计划吗？你不会真是来找波本报仇的吧？”</p>
“不是。”</p>
“那就好那就好。”露比松了口气。</p>
“怎么？你跟波本也有亲戚？”黑泽阵用余光注意走在他一侧的露比，声音里多了几分笑意。</p>
露比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道：“没有，绝对没有！自从我离开乌丸集团，除了贝尔摩德，我再也没跟任何组织里的熟人联系过，波本知不知道露比这个代号都难说！”</p>
黑泽阵没说话，就继续往前走。</p>
走到接近米花町的时候，他说，可以了，露比，你回去吧。还有，如果贝尔摩德知道了我的事，不管她是从哪知道的，我都会来找你。</p>
“好好好好好好，我肯定瞒住她。”</p>
“还有。”</p>
“还有什么？”</p>
“我记得你早就结婚了，女儿也该长大了吧？生活怎么样？”</p>
黑泽阵问这句话的时候，露比整个人都仿佛挂满了问号，好像在说琴酒原来你也会说人话啊，于是黑泽阵皱眉，露比咳了两声，说：</p>
“我现在很好哦？不过不是很经常回家，女儿很懂事，自己在上学，而且我是有正经工作的。”</p>
“嗯。”</p>
“你呢？”</p>
“糟透了。”</p>
“我看你过得还是挺不错嘛，琴酒。”</p>
不错？</p>
开什么玩笑。</p>
黑泽阵看着露比离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如同一道闪烁后消失的霓虹色；而他转身往家走，终于回拨了诸伏景光给他打的七个电话。</p>
诸伏景光接了。凌晨四点。</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