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好一会儿才说：“Zero来是因为公安发现最近有人在针对你行动，但你还没听就走了，然后我们就听到了枪声……”</p>
有人要杀黑泽，这本来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p>
但降谷零说对方好像铁了心要在公安的保护下杀人，等黑泽阵回家的时候确认具体的情况，没想到黑泽阵开门看到人就走了，等他们追出去已经不见踪影。</p>
发信器已经失效，没人知道黑泽阵在哪里，结果就是两个人一直找到深夜，直到有市民报案说看到小巷里疑似尸体的人银发的少年，才找到了黑泽阵面前。</p>
黑泽阵越过诸伏景光，看到假装路过巷口没过来的降谷零，又看回来，问：“你在担心我？”</p>
诸伏景光就用那双雾蓝色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他，在短暂的对视后，他终于爆发：“是啊！我在担心你！Zero也会担心你！为什么每次都是一声不吭地离开然后带一身伤回来？！为什么总是理所当然地对所有人说出‘与你无关’？！为什么你到现在都没想过我会担心你这件事？！”</p>
他说到最后情绪已经失控，整个人都在颤抖，几乎是喊出来的；他紧紧攥着黑泽阵的肩膀，好像眼前的人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p>
可被他抓住肩膀的人只轻飘飘地移开了视线，依旧冷静的话语被黑泽阵说出：</p>
“记忆早就开始恢复了吧？你应该回去找你的Zero，而不是在这里——”</p>
诸伏景光激烈地打断了他的话：</p>
“四年了！四年了！黑泽阵！不管养什么都应该有感情了吧？！你可以对任何事都置身事外，你可以什么都不爱，但你凭什么断定我可以跟你一样不在乎这段经历？！你凭什么？！！”</p>
肩膀被抓得很疼。那里有打斗的时候被划出来的伤口，黑泽阵没往那边看，但知道温热的血正在顺着往下流淌。</p>
电话已经被体贴地挂断，但有消息发来，他暂时无暇顾及，只听到诸伏景光深呼吸，收回了刚才激动的情绪，低着头，说：</p>
“Zero对我来说当然是无可取代的，我可以为他死，也可以为他活着；但是，黑泽，把对我来说的你，想得重要一点吧，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p>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只是单纯的重复，几乎已经听不见了。</p>
冰冷的夜色里，他放在黑泽阵肩上的手无力地放开，到最后，只剩下半句微不可闻的：</p>
“……求你了。”</p>
诸伏景光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回应。是的，黑泽阵就是这样的人，琴酒就是这样的人，他不会对任何事物投注感情，无论是人、组织，还是养过的动物，都能随手抛弃。</p>
没有例外。</p>
诸伏景光咬着牙，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他也不会是那个例外。</p>
他深深地吸气，把郁积在胸腔里的东西慢慢吐出来，仿佛要将这四年来的一颗心也整个吐出去，终于下定决心，说：“你要我走的话……”</p>
“别哭了。”</p>
有人用满是血的手拍了拍他的后背。</p>
诸伏景光怔住，慢慢抬头，看到黑泽阵抿着唇，好像在思考应该做什么，半晌才说了后半句：</p>
“你捏疼我了。我也会疼。”</p>
声音依旧很平静，墨绿色的眼睛里也看不出什么来，好像从来没学过怎么安慰人一样。</p>
以及，指望这家伙能说出什么感天动地的句子来真是高看他了。</p>
诸伏景光想。</p>
但他可没哭啊。原来黑泽是看不得人哭的类型吗，明明作·为·琴·酒的时候最反感看到有人哭的场面了。</p>
于是诸伏景光重新抱住已经变小的黑泽阵，动作轻了很多，他在黑泽阵耳边低声说：“我们回家吧。”</p>
夜晚好像没那么冷了。</p>
……</p>
凌晨一点。</p>
黑泽阵终于洗掉了身上的血，浅红的血水顺着头发缓慢地往下淌。湿漉漉的水汽贴着玻璃，他用的是冷水，不然那些打斗中造成的伤口八成是会把他送进医院。</p>
原本的衣服被他扔掉，反正他的衣服都长得差不多；降谷零说去做点夜宵的时候黑泽阵就在客厅的椅子上慢慢地擦着头发，虽然已经擦不出血水来，银色里却好像有微微的红。</p>
从离开组织后他就没怎么管过这头长发，于是在几个小时前的高强度战斗里它们不可避免地打了结，清洗的时候也没能分开。</p>
现在他盯着头发的末梢看了一会儿，就要去拿放在柜子上的剪刀。</p>
手被按住了。</p>
黑泽阵抬头，果然看到站在那里的人诸伏景光。</p>
诸伏景光慢慢地、用力地掰开黑泽阵的手，把剪刀放在更远的位置，说：“我来吧。”</p>
他耐心地把纠缠在一起的头发分开，湿漉漉的银发还没擦干，重得像一团捧不起来的月光。</p>
整理到一半的时候诸伏景光终于忍不住问：“以前你的头发是谁打理的？”</p>
黑泽阵想了想，心不在焉地回答：“谁看不下去了谁来打理吧。”</p>
诸伏景光的手顿住了。</p>
“……都有谁？”</p>
黑泽阵就随意地数了数：“贝尔摩德，BOSS，雪莉，她的姐姐，露比，阿斯蒂，基尔，爱尔兰小时候也会……哦，还有波本。”</p>
诸伏景光震撼地回头去看厨房里的降谷零，很显然降谷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就回了一句：“我没有看不下去，只是想找个借口杀他，但没找到机会。”</p>
Zero，你好诚实。</p>
“大部分人都是来杀我的，”黑泽阵慢悠悠地补充，“也有人是真看不下去，比如贝尔摩德。”</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