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降曜望着外间的吵吵嚷嚷，又斜眼望着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的姜青榕。 </p>
“这就是你办的事儿？” </p>
语调轻慢，仿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p>
姜青榕浑身战战。 </p>
现在的他已经失了以往的从容傲气，衣裳如揉碎的咸菜干，脸色惶恐颤颤。 </p>
他垂下头，不敢看凌降曜。 </p>
“……我，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想来是那些人许未沾荤腥，前些日子贸然赴宴，就管不住嘴，这才，这才……” </p>
拉肚子。 </p>
凌降曜冷冷地盯着他，“你且那这些话去搪塞他们，可瞧他们信是不信。” </p>
云麓书院有不少寒门子弟，却也不乏富奢世强之家的弟子，岂会因贪嘴而误事。 </p>
他们之所以会来，也不过是因着凌降曜的身份，不敢推却，故而亲近。 </p>
姜青榕不安地捏着指尖，舔了舔唇角，硬着头皮继续道：“定是这酒楼席面食材处理得不够干净，这才误了大家……” </p>
他说着说着竟是说不下去，因为凌降曜沉了脸色，神情愈发不耐烦。 </p>
“世子……” </p>
凌降曜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嗤笑：“姜青榕，你真是‘聪明’。” </p>
“那道小荷尖尖，乃是将番泻叶拧成汁去染色的，又让厨房在虫草百合炖鸡汤里加入象胆，故而汤汁黏郁而口感清新。” </p>
“小荷尖尖乃是前菜甜点，颇有美感，自是惹人动筷。而最近天热气燥，又是长途跋涉，胃口疲乏，自是想喝些汤水开胃。” </p>
“而番泻叶具有泻热行滞，象胆亦有泻下通便之效。二者相加，便容易腹泻不止。” </p>
说到这，他眼底浮起嫌恶，“但凡你将这份心思用在读书上，也不至于成这般模样。” </p>
被揭穿后，姜青榕膝盖一软，骇得忍不住跪了下去。 </p>
这位曾经持才傲物，目下无尘的青年，如今就像是一只被打碎了脊椎的狗。 </p>
他没想到凌降曜竟是什么都知道。 </p>
“世子……我……” </p>
“吃了一者的，若是体质好，自是平安无事。换成那不好的，也就成了今日的局面。”凌降曜淡淡道，“你自诩聪明，以解热通便为由，跟我座中医者打听。” </p>
“你但凡不懒，早有丘壑，在柳城便探听清楚，而今遇上这遭，倒也不至于立即叫人握住你的把柄。” </p>
他是真觉得姜青榕蠢得很，还是自以为是的那种。 </p>
“你想以此投机取巧，却是把旁人都当成了蠢货。” </p>
姜青榕兴许不仅仅是为此，更是报复这些曾经的同窗。 </p>
他们讥他讽他，漠视他被赶出书院。 </p>
同样，他丝毫都不曾觉得自己有错。 </p>
但凡他真的聪明些，手段再高明些，凌降曜还能对他高看两分。 </p>
说到底，他们其实是同类人，都是眦睚必报的。 </p>
可姜青榕蠢不可及，还给他惹了麻烦，就叫人厌恶不喜。 </p>
“世子，世子殿下，我错了，我不该、不该擅自做主……我就是……” </p>
姜青榕怕了，他三两下爬到凌降曜身侧，“求求您，救救我。” </p>
这书院里的众人都吃了这大亏，其中不少人并非寒门子弟，自有能量，若是知晓真相，岂能容他？ </p>
直到此刻，他后知后觉感到害怕。 </p>
凌降曜冷冷俯视他，“画蛇添足。” </p>
他本早就安排好一切，现在都被姜青榕坏了盘算。 </p>
“世子……” </p>
旁边自有仆从恼火地上前来拉开他。 </p>
凌降曜本是将欲给沈隽意添些堵，届时就只给沈隽意那桌的菜肴下了这等不致命的泻药，便是满桌都出事了，才能用上面那些借口搪塞。 </p>
毕竟少数总是比不过多数的。 </p>
而姜青榕倒是好，他给来的所有人都给下了相冲的泻药，就是个狼灭了。 </p>
都这样了，大家但凡不是蠢货，都反应过来了。 </p>
他自是可以不怕他们，可这般多人，到底并非能全部都一概无视。 </p>
更何况，还得重新安排后面的事。 </p>
想到此，凌降曜心中恼怒，抬脚就给了姜青榕一脚，将人踹了个人仰马翻。 </p>
“捅了这般大的篓子，还有脸在这哭求。还不去将事情认下！” </p>
姜青榕拼命摇头。 </p>
那样他岂不得因为嫉恨而身败名裂！ </p>
这对于视科考为唯一出路的姜青榕而言，比杀了他还难受。 </p>
凌降曜也不需要他多应承，朝着旁边门客使了个眼色，自然有人将他拖下去处理。 </p>
正在外面叫唤的学子们，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人提留着丢到门外。 </p>
那人在地上翻滚了一圈，竟是都没能站起来。 </p>
然后就看到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在人群里扫视了一眼，目光直直落在外围的沈隽意身上。 </p>
眼眸一亮。 </p>
沈隽意微微蹙眉，有些不好的预感。 </p>
就见那其中一个侍卫将地上的人拖起，三两步走到沈隽意跟前，把人丢他脚边，大声道：“世子将人交给沈公子处置。” </p>
“什么？” </p>
沈隽意的视线落在地上披头散发的人身上。 </p>
“这谁啊？”姜青檀好奇地蹲下了身，打量，“总觉得有些眼熟，啊……这不是……” </p>
他手贱的撩开姜青榕脸上散乱的发丝，忍不住惊呼出声。 </p>
姜青榕只觉得一辈子的脸都在今日丢尽了。 </p>
在被威胁敢乱说话，就拔了他的舌头后，他现在安静得出奇。 </p>
侍卫说道：“我家世子设宴，本意是想为同窗鼓劲打气，没成想他接了此事后，竟是藏着私仇。” </p>
“他得知沈公子也来此，居然胆大包天地在席面下了药。” </p>
听到身后传来的倒吸口气的声音，他继续道，“倒也不是毒药，只是些许泻药。就是我家世子喝了半碗汤，前些夜里也极为不好受，为此还发落了酒楼里的厨子。” </p>
“初始我家世子以为是水土不服，身体虚弱。今日院试结束，才得知好心办了坏事，坏了大家的前程，我家世子也颇是自责。” </p>
“故而，我家世子放言，在场受了牵连的众多同窗，我家世子愿资助各位院试的餐路费，直至大家考上为止。” </p>
虽然大家更气的是时间，光阴宝贵，他们白白被耽搁了，可也有那等家境贫寒和学业一般的，自是对这样的安排满意的。 </p>
这不就代表在考秀才的路上，有个人给兜底了嘛！ 除了束脩，这最让人苦恼的莫过于昂贵的参考期间的餐路费了。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