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慈不掌兵义不理财

下午王旭东来电话说签证资料已经交给规划局。小陈过来问苏易下午是否出去，苏易说没有出去的安排。小陈说那他出去洗车加油。 暂时没有其他事，苏易在网上搜索关于ppp项目的一些资料。 下午六点过，小陈送苏易回家。苏易下车的时候，孙赫正去地下停车场停车，苏易没看到孙赫，孙赫却看到了正下车的苏易。回到屋顶，苏易从冰箱里拿出菜准备自己做晚饭。 刚把准备工作做好，老杨就上了屋顶。 “老苏，做饭呢？”老杨看见开着门收拾着洗菜的苏易说。 “嗯。刚回。自己随便做点。”苏易对老杨没啥好感，随口应道。 “老苏，这几天忙不？”老杨走进苏易的房间，虽然苏易并没有邀请他的意思。 “现在还不确定。”苏易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老杨，就干脆省了称呼。 “老苏以前做啥生意？”老杨看了看苏易桌上那种二十块钱左右的烟问道。 “在企业做管理。”苏易觉得这老杨也真够可以，见别人忙着也没有走的意思。 “我看老苏也是做实事的人。我这边有个项目，我觉得老苏你人不错，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就带上你一起做。”老杨想着得先把苏易拉进来，然后才好说后面的事。 苏易把菜洗净切好后，端着不锈钢漏盆往外走，见老杨正挡着门，就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到走廊炒菜。” 老杨侧了一下身子，却还没有走的意思：“老苏，这种机会不多。楼下老孙，对了，就是你们的房东，找我说了几次，我都没有答应。” “你看，我也不是做大项目的人。恐怕会让你失望的。”苏易把洗干净的炒锅放到灶具上。点火开始热锅。 “这么跟你说吧，这个项目只要合同一签，人家立马给十万现金，到时候，我们三七分。真金白银三万你就到手了。”老杨在想，是不是这个老苏要知道自己有多少钱赚。 “嗯，那个，杨总，我现在刚到一家公司上班，时间上也不合适。不过，我还是非常感谢你能给我这个机会。但的确抱歉。”苏易边炒菜边说。 “上班能有多少钱？再说，这个项目就是大家一起吃饭喝酒就能搞定，吃饭喝酒也不用你出钱请客。还都是海鲜大餐。你的工资一顿饭钱都给不起。”老杨见苏易不为所动，觉得这老苏有点不识抬举。 正说着的时候，凌波也回到了屋顶，见苏易在炒菜，就说：“苏哥，这是要改善伙食啊？” “哦，是小凌，下班了？要不一起吃？”苏易对凌波小两口印象不错。 “算了。不能老蹭苏哥的饭吃。我自己也买了菜。”凌波说着，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 老杨见苏易没有留自己吃饭的意思，觉得有点尴尬，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沈姐也回来了？”凌波刚把东西放屋里，走出来准备把菜折洗了，就见沈静走出楼梯口。 “嗯。”沈静答应了一声，觉得很奇怪，今天老杨怎么也在屋顶。 “小沈回来了，正好想找说个事，要不我到你屋里说？”看见沈静上楼，老杨一下来了精神，也不尴尬了。 “找我？”沈静怎么也想不出老杨找自己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我这边一个项目，很赚钱。我想大家也算是邻居，就想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把你也带上。”老杨往沈静那边走去。 “我能做什么？”这几天沈静的网店没什么生意，心里正着急那些网贷怎么办，要是再没有还款，恐怕又得接那些催收的电话。 “我以前不是在崃山规划局吗，现在我以前一个下属跟我说，有个棚改项目，问我愿不愿意做。我想这事是现成的赚钱项目，政府的重点工程。就跟一个建筑集团的老板说了，他很想做，让我帮忙协调关系。然后算15的股份。好几个亿的大项目，15都几千万了。”老杨说的时候，还转头看了看苏易。 “那些事我也不会做。”沈静的概念中，别说上亿的项目，就是几百万的事都已经是很大的事了。 “又不需要你做专业的事。专业的事让专业的人去。你就只需要跟着跑一下政府部门，说直接点，就是吃饭喝茶就行。这个事我也需要一个团队来操作，其他人也不放心，就想到了你。”谎言一旦上了轨道，似乎也就顺畅了。 “我也不会喝酒。”沈静不太习惯直接拒绝别人。 “对了，还有小凌，如果愿意，我们大家一起干。现成的事。”老杨见凌波也开始做菜，就像，要是能把这些人都聚到一起，也就是一个团队了，还不用给工资。 “我也没做过。看来，这机会我是没办法抓住了。”凌波见老杨扯到自己身上，赶紧表态。 “你们咋都不来气？也难怪现在还在混顶流。”老杨说破了嘴，但大家都没啥反应。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自己抛出这个机会，这些人不是该巴结自己么？心里一气，说话也就不管不顾了。 “老苏，这个事你好好想一下，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你要是愿意，这几天我就带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大餐。”老杨又往苏易这边走。 “我还是算了。就吃粗茶淡饭的命。”苏易炒好菜，往自己屋里端。 回到自己的屋里，苏易倒了一杯泡酒。今天马达找自己说崃山棚改的事，今天回来，居然这个老杨也找自己说这个项目。苏易觉得还真是巧了。 到樊林的公司，樊林拿出二十万替苏易还了林莉那边的一部分钱。在李诚的协调下，林莉倒也通情达理的样子，说苏哥余下的钱你也不用着急，现在你和樊总合作，我相信苏哥很快就会翻身。这二十万，苏易给樊林写了借条。也就是说，现在樊林还是苏易的债主。马达说的事，苏易不可能避开樊林，但要是樊林不愿意参与又该怎么办？ 马达是李云岫介绍的，也许，在这个项目上，他们已经有了某种默契，捎带上自己，是李云岫在暗中帮助自己走出困境。 苏易决定明天到公司后，和樊林谈谈这个项目。如果真的能成，也算是还了樊林的人情。 把碗筷收拾干净，苏易又开始在电脑上了解ppp模式的基本操作流程。 苏易把一个类似棚改的项目设置为虚拟项目，分别用ppp模式和常规模式进行推演运算，然后把得出的数据进行类比。在运算的时候，苏易在常规模式中对资本退出周期按13的比例延长，同时预设百分之十的坏账准备，而在ppp模式中，苏易则对股权市值预设了资产溢价，同时却在分期收益中按满负荷运营预设百分之二十五的市场风险。 通过推演，苏易得出了几组数据。也对ppp模式的运作流程有了基本的了解。 苏易想起自己正在制作的宣传画册，于是冒出一个念头，把一个虚拟的项目按ppp模式做一个项目资料。 于是，趁热打铁，苏易开始着手以虚拟的棚改项目做项目介绍画册。直到凌晨两点，苏易把画册的提纲和基本架构搭建好，才从键盘上收回双手，揉了揉眼眶。 点上一支烟，苏易身子往后靠了靠。从公司出现危机开始，苏易的睡眠就越来越少，每晚能进入睡眠的时间不会超过四个小时。他有时听有人说失眠很恼火的时候，苏易有点不理解，睡不着不会起来做事吗？赖在床上等瞌睡的确是一件很难受的事，但要是起来做事，则不会有这种痛苦。 苏易的房门一直是虚掩着，这时，他打开房门，走到外面，除了路灯和一些通宵亮着的广告，整个都市仿佛也随着夜色进入了深度睡眠。 苏易在屋顶静静地站着抽烟，梳理着自己的心事。不论是樊林还是马达，苏易都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不是说这两位人不踏实，而是，他们选择自己，不外乎就是看中了自己在官场的人脉，但苏易知道，这些人脉，并不是解决自己所遇到的问题的灵丹妙药，而且，属于自己的主动性非常小。换言之，马达和樊林对苏易的期望值很高，但苏易自己却并不能主动把握。这是苏易心里不踏实的原因。 苏易明白，在哲学上，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没有人可以完全独立地存在于这个社会。但单向地寻求帮助，这本身就违背人与人相处的原则。而现在的自己，即使是关系还算好的李云岫，苏易也无法给他提供任何帮助。如果李云岫是在还一份情，那这份情，也是父亲的情。 苏易回忆着自己刚完成的大纲，然后联想到马达和樊林，却突然有一种感觉，马达和樊林关心的真的是这种模式吗？也许，他们只是在寻找这种模式能带给自己什么样的机会和利益。而找到自己只不过是为了打通一条通道而已，而自己则用了大半夜的时间整理出这么一个大纲。苏易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自己本来准备把一颗珍珠送人，别人却说，你这盒子真不错，要不你把这盒子卖给我吧。 接着苏易想起了自己做企业的时候，自己绞尽脑汁想打造一个一流的企业团队，而别人却只是因为这里能有不错的报酬，而且，自己所谓的人性化管理，不过是纵容了那些挖墙脚的投机分子。 苏易还想起了自己开办的金属门窗厂，因为一个看起来很老实勤奋的骑着火三轮修疏通下水道的小伙子，因为在给苏易疏通完下水道后，顺手把卫生间给打扫了一遍，自己就觉得这人不错，让这个骑着火三轮满大街疏通下水道的小伙子到金属门窗厂，苏易几次到门窗厂都看见这个小伙子很勤快地忙碌着。于是，苏易觉得这小伙子人品不错，就让这个小伙子在厂里负责生产。 当门窗厂出现成本超出正常范围后，小伙子一脸愧疚地站在苏易的办公室，说自己没经验，愿意认罚。当时的亏损接近十万，而这个小伙子一年的工资也不过十二万。苏易觉得任何人都有个学习的过程，不但没有让这个小伙子承担一分钱的损失，还担心小伙子有心理压力，反而开导他：就当是叫学费了。以后记住这次的教训就行。年底的时候，苏易不但没有扣这个小伙子一分钱的工资，还给这个小伙子发了六万的年终奖。 但最终的结果是，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门窗厂生产塑钢门窗和铝合金门窗大面积返工，直接导致那个项目的亏损达到了一百多万。苏易在审核门窗厂财务资料的时候，发现这个小伙子不但私自处理了废料，而且原材料出入库数量明显不符，基本可以断定是这个小伙子倒卖公司原材料或者用公司的原材料做私活牟利。苏易扣发了这个小伙子未结算的工资和福利四万多元，辞退了这个小伙子，然后关闭了这个门窗厂。 门窗厂关闭后，这个小伙子找了另外一个人以收废品的价格收购了门窗厂的设备，然后专门为一些金属门窗企业代加工。而具有讽刺意义的是，这个小伙子居然起诉苏易没有足额支付工资。而这场官司苏易因拿不出这个小伙子非法侵占的证据而败诉，法庭裁定苏易应补足这个小伙子未结算的工资和福利。 后来听人说，这个小伙子不但在市里买了房，还开上了一辆高配的途观。 而真心关心和帮助自己的人，包括自己的父母，却因为自己几乎掏空了全部积蓄，有的还因为苏易而负债，比如罗斌，用自己的房产为苏易贷款抵押，而现在，却面临房子被银行拍卖的情况。 苏易想起了父亲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慈不掌兵，义不理财。 苏易突然有一种开悟的通透，不是自己不努力，也不是自己弱智，而是自己低估了人心的冷酷与势利。 苏易不再纠结于自己刚完成的大纲是否完美，既然别人要的是盒子，又何必费心去打磨珍珠！而盒子，就是自己现在还有的一些官场人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