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缺钱与缺德

昨天下午李诚离开徐行长办公室后，还没等到下班，徐行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才分手没多久，语气却天壤之别：“李诚，你干的什么破事！” “徐行，什么事您别急，您跟我说。”李诚没明白怎么才分开没多久，徐行的语气就变得这样。“难道今天的钱是假钱？”李诚心里冒出一个根本不可能的假设，想想，连自己都觉得好笑。怎么会是假钱？如果自己的钱都是假钱了那还得了？ “那个什么……赖，对了，赖克法务公司是不是你找的？”郑行的声音不但没柔和一点，反而更高了几个分贝。 “是啊，怎么了？今天刚给您当面汇报过的。当时考察的时候，看他们公司的墙上写着‘老赖克星’，觉得还不错。”李诚当然不可能跟徐行长自己是赖克法务的实际控制人。明面上洪兴宇，暗地里是林莉，而实际上李诚自己。而且此时，李诚已经想到了，是肖剑带人昨天到苏市长家的事。 “不是，徐行，这个赖克法务一直效率不错而且很懂规矩的。”李诚先从明面上给徐行解释。 林莉跟自己没任何法律关系，就算洪兴宇最后在警察的盘问下说出了林莉，也不会知道林莉的背后是自己。当时签合同的时候，是洪兴宇自己带人来的，法务公司的法人也是洪兴宇。洪兴宇请李诚和一个副主任吃饭，吃饭后，还专门给两人准备了礼物。当时副主任还说，这洪总还比较懂规矩。 “懂规矩？是懂规矩，就是不懂政治！”徐行在电话里的声音终于小了一点。没等李诚说话，徐行又说：“刚才公安分局领导给打电话，说我们找社会闲杂人员冲击一号大院，被扣了。让我马上查明什么情况。你自己看着办吧。明天给我回话。”说完徐行直接挂断了电话。 “一号大院？”李诚有点懵，一号大院是机关里中层以上的领导对清溪苑的称呼，但圈外却并不知道这个说法。李诚想了想，这是可以直接给洪兴宇联系，不需要通过林莉。于是拨了洪兴宇的手机。手机却没人接。 李诚正犹豫需不需要打洪兴宇的另一个手机号，却见洪兴宇被两个警察带着走进了办公室。 直到警察走了，李诚知道榕市的省级领导住宅区清溪苑又叫“一号大院”。而洪兴宇被留置讯问。肖剑和带去的三个人，已经被刑拘。警察过来，是在核实洪兴宇在讯问室里做的笔录的真实性。 李诚向警察确认了赖克法务是银行信用卡部的合作单位，受信用卡部的委托，处理一些逾期信用卡客户的遗留问题。 当警察问赖克法务的员工私闯民宅，涉嫌寻衅滋事的行为是否是银行授意，或者银行对该事件知情的时候，李诚说，自己并不知道。也没有谁跟自己说过。并说，在和赖克的协议中，专门有“必须守法、依法处理信用卡逾期客户的相关事宜。不得采用暴力手段威胁和伤害信用卡逾期客户的合法权益。” 警察拿出洪兴宇和银行信用卡部的合同，请李诚确认合同的真实性，并要求银行出示留底的合同原件。 一套程序走完后，警察让李诚在调查笔录上签字、摁手印，并加盖银行信用卡部的公章。 警察离开后，李诚坐在办公室考虑这件事该怎么善后。估计，自己调任支行行长的事要被搁置下来。心里一阵冒火。 在办公室呆到七点过，林莉的电话打进来。这个电话，是小贷公司的一个客户，林莉用他的身份信息办的电话卡。 “李哥，今天晚上有安排没有？要没有的话……我在温泉酒店订一个套房。”林莉在电话里说。 “今天……那你订吧。”李诚本来没心思来个玫瑰之约，但想到要和林莉商量一下冲一号大院这事的善后，就让林莉订房。 不一会，林莉发来短信：qzfob1973 0812 1316 5363 这个短信前面的英文字母没有任何意义，而后面四组数字按每一组的序号抽取就是房间号。通常李诚和林莉在电话上确认地址，而用这些成组数字，隐藏房间号。比如今天这组，房间号就是1813。 不是李诚有多强的反侦察意识，而是在和林莉的地下交往中，李诚随时要防着家里那位，李诚的老婆相信男人有钱变坏的说法。所以经常翻看李诚的手机。李诚在一个谍战剧中学到了怎么隐藏信息。于是就和林莉有了这种类似密码的约定。 这家温泉酒店，温泉其实是个噱头。没有自然温泉，只是在浴室的设计中花了不少心思，把浴室设计成不同的场景。比如林莉订的这间套房，浴室中有桑拿房，心形浴缸，而落地窗户是单向透光玻璃，可在泡在浴缸中观赏榕市的夜景。而浴室中也有一些情趣用品，林莉知道李诚喜欢这样的方式。 李诚曾经对林莉说过，一个男人要成功，首先要忍，然后要狠。 从小县城考上中专，然后到了大都市，李诚也有过非常自卑的一个时期。但李诚有也有着更强的成功欲望。 刚参加工作的时候，虽然在榕市的中专已经呆了两年的李诚，仍然乡音难改。到单位没多久，就被一个同事起了一个“李弯弯”的绰号。弯弯，榕市的俚语，说乡下人是弯脚杆的意思。 后来李诚慢慢地从基层坐到了中层。成了给李诚起绰号的那个同事的上级。一次单位聚会，现在叫团建。李诚端着酒杯对那个同事说：我脚杆的确有点弯，但我手打的伸！有些人脚杆倒不弯，但手打不伸。 李诚一直压着这个同事，不论是晋级，还是效益提成。这个同事成了他们单位稳定的垫底。最后，这个同事实在无法忍受，只有辞职去创业。 李诚一直以为有钱就能任性。所以在工作中有了一点权力后，就开始各种捞钱。从最早的办贷款收好处费，到后来实际操控林莉的小贷公司和催收公司。 有钱有权以后，李诚开始打压那些以前比自己光鲜的人。不论是在小贷放款还是催收中，只要是住在比较好的小区，李诚一定会在原有的条件上加码。 冲击一号大院，其实是因为林莉知道李诚的这种心态，才让肖剑带上人去催收。而且，也暗示肖剑可以不择手段。曾经有一次，在催收一笔小贷的欠款时，洪兴宇安排的人在收到欠款后就把人撤了。林莉跟李诚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李诚说，以后遇到这些垮丝的老板，不要客气。不拿他们开开心，简直对不起我们借出去的钱。借了我的钱，那我就是他的爷。按以前的规矩，他们的跪着跟我说话。 后来林莉就按照李诚的说法，先是各种折磨。什么催收人员的出工费，餐饮补助，交通费。更奇葩的事，当时一个借款人抵押了一台进口吉普切诺基，八成新，价值大概在四十万冒头。借款人借了二十五万。在连本带利还了三十多万后，林莉却不退还车辆，反而用借款时签的协议，把这辆车占为己有。 当林莉把这件事告诉李诚后，李诚说，好，就是要这样。落到我的手里，就是要把这些城里弯弯往死里整！ 所以，洪兴宇给林莉说苏易的身份证住址是在清溪苑后，林莉就对洪兴宇说：钱要收回来，还要把这个瓜娃子整得身败名裂。不要给这些老赖留一点面子！洪兴宇自然明白了幕后老板的意思。于是，一整套针对苏易父母的方案就这么成型了。 只是，这次，洪兴宇踢到了钢板上。肖剑和另外三人已经被刑拘，洪兴宇被传讯。如果洪兴宇再把林莉给供出来，林莉是否又会把李诚给牵连进去？ 李诚这次真的紧张了。他心里再次产生出一种自卑：钱，也不是万能的！自己在榕市，依然还是个弱鸡。 “李哥，我给你做个按摩，放松一下。”林莉对泡在浴缸里喝着闷酒的李诚说。 “等一哈。洪兴宇知道我们的关系吗？”李诚问。 “业务关系他知道。因为当时我跟他引见的你。”林莉说。 “其他呢？” “其他的不知道。” “我是说小贷和法务这两家公司的关系。” “应该能猜到一点，但不会知道太多。” “这个人，可靠吗？” “要看在什么情况下。如果警察真的上点手段，我不敢保证。”林莉说。 “那就是不可靠了。” “那苏易就算是市长的儿子，但总是差我们钱。难道……” “信用卡逾期，只要不是恶意透支就不算诈骗，就是民事纠纷。而苏易一旦要找人查，我们这个就是刑事案件。起步都不会少于五年。如果再凝一坨涉黑涉恶……对了，老洪那边，沾过血没有？”李诚说。 “好像有两次。一次是人跳楼了，死了。还有一次，把人弄残了。” “……你！啥子好像，到底有没有？”李诚心一沉。这已经不是五年起步的问题了。弄不好，要死人的！ “有。”林莉小声说。当时洪兴宇问林莉看不看视频，林莉说看。林莉也喜欢看这些折磨人的视屏，有一种主宰别人的快感。是否折磨，怎么折磨，都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罚跪、鞋子抽耳光、在客厅当着负债人夫妇大小便……逼着这对夫妇在一些手续上签字、摁指印。最后，这对夫妇，女的从18楼跳了下去，男的被逼疯。而他们欠款的本金只有十万。而洪兴宇这把这套在银行抵押贷的七十万还给银行，这套房转手卖了一百二十多万。 “就看能不能让苏易放过我们了。如果他能让警察就把这事当一般的寻衅滋事处理，到此为止。这事还能有办法。”李诚把酒杯里的酒一口喝干，从浴缸里起来。 “放松一下。”李诚趴到了浴缸旁边的按摩床上。 “能让苏易这么就放过老洪他们？”林莉边给李诚按摩边问。 “比权，肯定比不了。我们所有的关系，都到不了能压苏市长的段位。看看用钱行不行吧。他不是差钱吗？说不定能有点希望。” “准备给多少？”林莉问。 “直接给钱？想啥呢。给钱也要将就方式方法。”李诚想，这钱要是能直接给，那就简单多了。 “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李诚想了半天，然后对林莉说。 “什么办法？” “老樊你知道吧。前几天找我，问我有没有崃山的关系。想在崃山弄一个棚改项目。” “这跟苏易有关吗？”林莉没反应过来，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有什么关联。 “崃山也归榕市管。把苏易的关系介绍给老樊，最好能让老樊和苏易合作，这样，苏易的钱的问题顺理成章地解决了，而老樊也能通过苏易来运作崃山的棚改项目。” “但这和老洪惹的事也沾不上边啊。” “老洪是我们银行委托催收的，如果我给苏易介绍老樊，把他们拉到一起挣钱，你说苏易还会不会扭这老洪的事不放？毕竟，老洪是给我们银行办事。” “这么说，应该可以试试。” “只是，怎么才能和苏易接触？实在不行，我主动找他。代表银行和他协商。先认识再想办法。”李诚心里有了主意感觉踏实了一些。对林莉说：“好了，不要浪费了这么有感觉的套房。练练。”说完伸手拉过林莉。 “樊总，前几天你不是问我在崃山有没有关系吗？我理了一下，直接关系没有，但有个人也许可以帮上忙。”练了一通，李诚的身心也舒畅了，于是拨了一个电话。 “那请李哥给引见一下三。咋安排，李哥你说就是”电话里一个男人说 “苏市长你知道吧？我有点事正和他公子在沟通。如果这个关系你觉得可以的话，我给你搭个桥。要不，我们找个时间商量一下，看啷个整。” “那当然好。李哥你还不知道吧，崃山的李书记，是苏市长以前的秘书。这个信息我早就知道了。” “还想给你黯一下。没想到你的情报工作做的这么到位。行，那明天约个时间，我们见面谈。”李诚说。 “行。那明天见。” 挂断电话，李诚心里有踏实了一些。崃山的书记居然是苏市长的秘书，这么一来，老樊那里没任何问题。就看怎么和苏易说这事了。 让李诚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上班，苏易居然就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