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高挂当空，暖阳的光辉占据整个天空。</p>
威名远扬的黑旗军渐行渐近，其辐散四周的杀气与威名就像滚烫岩浆中破火而出的漆黑长龙，展开魔化的双翼遮蔽朗朗晴空的大地。</p>
“援兵来了！援兵来了！”</p>
久仰黑旗军大名的守备官目光灼热，热泪流下，情不自禁举起双拳，宛如狂热教徒冲着下凡的神主欢呼雀跃。</p>
“果真是黑旗军！”</p>
杨世恩也觉得精神亢奋，热血沸腾，惯用右手隐隐颤抖发热，似乎想拔出腰间的刀上阵拼杀一场。</p>
若不是自恃总兵的身份，他都想扯着嗓子冲援兵们高歌一曲。</p>
大败一场的耻辱压抑好像“欲扬先抑”的前奏，那埋藏灵魂深处的昂扬斗志被点燃，甚至更加猛烈。</p>
驻扎南阳的官兵都在欢呼，一举驱散南阳多日死寂沉沉的消极氛围。</p>
两千余黑旗军停在城外两里半，为首一名身披重甲的将领驾马抵近城池，身后跟来十名雄壮威武的披甲大汉，其中一人高举黑底骨龙旗。</p>
南阳城外建有托墙而成的关厢集市，无论春秋都有不小的人气，但当下贼寇入境，又有官军路过，原本热闹来往的关厢区域也变得冷清下来。</p>
关厢内躲藏屋中的百姓透过门缝、窗隙悄悄向外张望，只见一名英姿飒爽的黑袍小将驾马而来。</p>
那黑袍小将嗓音洪亮，不卑不亢：“末将黑旗前军营游击『李四』，领都督佥事李总兵之命，亲率两千一百士卒驰援南阳，这是李总兵的文书——李总兵亲率大军进攻光州，眼下怕是已经拿下来了。”</p>
那黑袍将领从怀里掏出物件举过头顶，“我部将士长途跋涉数百里，早已人困马乏，还请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城落脚歇息，补给粮草。”</p>
传说中的强军统帅不仅没有嚣张跋扈，反倒谦卑亲和，就像令人生畏的强壮大叔小心翼翼捧起可爱的小奶猫在怀里轻抚。</p>
虎嗅蔷薇的反差感让一众将士如沐春风，一下子拉近与强军的心理距离。</p>
强军入城会师，坚守城池已无压力，甚至还有反攻贼兵一雪前耻的希望！</p>
验证过书信的文字与印章，又得知李总兵收复失地，杨世恩哪有半点怀疑的心思，当即命人打开城门。</p>
然而城内做主的不止杨总兵一人。</p>
“慢着！”巡抚宋一鹤抬手制止正要开门的士卒，因为他从军官的台词里听出一处漏洞——</p>
南阳守军的确向北路、东路发出过求援信，但是贼寇占据着豫省东南，黑旗营若要派兵驰援，只能绕路鄂北。</p>
而南路军兵败传开的消息才短短几日，黑旗营援兵如何跨越数百里赶来的，难道是贼寇假扮骗城的？</p>
要知道官军日行四五十里已经很不错，黑旗营在短时间抵达南阳相当于日行八十里，还能保持严整军容，这不奇怪么？</p>
宋巡抚将这个猜测抛给众人，得到的却是一阵聒噪。</p>
几位参将、游击声称黑旗营难能跟一般营兵相比，黑旗营是当地百姓筹资强训的悍卒，去年底北上千里驱逐鞑虏，每日行军速度也很快。</p>
总不可能大家都是弱鸡，好不容易出个强者，你反而说不存在吧。</p>
黑旗营成军以来抛头颅洒热血，屡次为国立下汗马功劳。</p>
这次，人家不顾路途劳顿从商城绕路赶到南阳，近千里路程只靠一双脚板走过来。</p>
此等精忠报国之心天地可鉴，即便这样仍要怀疑别人的用意还是人嘛，非要黑旗军把心掏出来才行么？</p>
难道全天下贪污腐败、尸位素餐才是常态，精忠报国、恪尽职守就是贼寇假扮的？</p>
贼寇天生就比官军清廉仁义？</p>
隐隐察觉到官兵透出的义愤，宋一鹤自知理亏，但考虑到黑旗军兵强马壮，又立下平贼、讨虏等诸多大功，必是桀骜难治，轻易放进来可能导致文武失衡。</p>
他与几位官员、幕僚低语探讨片刻，还是拿出“以文御武”威风独断拍板，不放黑旗军进来。</p>
至于黑旗军所需的粮草可由吊篮缒下城墙，先给黑旗军三日所需。</p>
听说不允许进城，为首的『李四』只是微微一笑便拱手告辞。</p>
他调转马头返回黑旗军部队，部队掀起一阵聒噪，无数兵卒的叫骂声几乎传到城池墙上。</p>
此起彼伏刺耳叫骂就像漫天箭雨飞驰而来，城头士卒怨怒不已，都觉得面上无光，嘟哝着高巡抚苛责友军太甚，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计较文武有别。</p>
不少亲兵请求杨世恩“先斩后奏”，开门把黑旗营迎进来。</p>
胸口一阵阵的气血翻腾，杨世恩有心下令开城门。可是他扭头对上巡抚的双眼，顿觉老鼠见了猫丧尽胆气。</p>
他作为败军之将，没被当场拿下已是巡抚顾全大局，若是他敢聒噪几句，怕是会被一撸到底。</p>
杨世恩叹口气摇摇头，城外关厢有黑旗军驻扎，城内的士气为之一振，至少不用害怕南阳陷落。</p>
只要督师调度更多援兵赶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p>
杨总兵又在墙头巡视半日，随后带领亲兵返回兵营小憩。</p>
多日的高负荷工作使他身心俱疲，只是凭借着坚守城池的使命感与求生欲才坚持到当下。</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