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几日就听说“拍卖宣传”的他急匆匆赶来兖州，一来花钱走点升官路子，二来知道有一部黑旗营即将赶赴登州，特来拉一拉关系。</p>
这时眼见“大会开始”，他赶忙换上便装前往城西的临时市集，犹如闲逛小吃街一般，在“大市场”区域来来回回走动。</p>
数千黑旗战辅兵身着奇装异服，一度把兖州城外的市集变成艺术展。</p>
他们穿着随身备用的服装扮演古今中外的“角色”，犹如闲逛漫展的宅宅们在市集摊位之间走走停停。</p>
他们时而拉着相同的爱好者谈天说地，嘻嘻哈哈，时而爬到附近的驿站屋顶展现自己的角色特色。</p>
时而一群人身子后仰、双手插兜，假装自己变成某拥有替身的奇幻冒险者。</p>
还有人在市集与驿站之间又唱又跳，完全不顾还没下葬的藩王家族，恍若在死人坟头蹦迪。</p>
“随我一齐加入『背嵬军』吧，咱们的军团初立，需要你们的加入！”</p>
一名黑旗士卒头戴牛角盔，身穿皮甲，满脸涂抹纹路，外加浓密的下巴胡须，像极数百年前的北欧维京人。</p>
“让我们像泰西的维京蛮族一样，乘坐维京长船跨过渤海，驶过内河深入辽中平原的每一寸土地，长船既是我们的渡河工具，又是我们攻城拔寨的挡板。</p>
整个辽东平原就是我们的狩猎场，今日杀一百，明日杀一千，终有一天该死的野猪蛮子会被我们彻底灭绝！</p>
加入背嵬军游击作战，随我一起让整个辽东燃烧！”</p>
这一身粗鄙的打扮，杨振武还以为是黑旗营收编的“东虏夷丁”，直到他听见满口流利的汉话，才知道此人竟是黑旗营战兵。</p>
杨振武心说黑旗营果然如传闻那般“行事古怪”，又擅长苦中作乐。</p>
沿途走过来，听着奏乐与歌声，看着新奇古怪的“热舞”，以及那些危险十足的杂耍、跑酷，杨振武顿觉自己逛了一场盛大的节日庆典，心情愉悦舒畅。</p>
不过杨振武深知自己是来讨“军功”的，于是放下有趣的歌舞，转头深入“首级专卖场”。</p>
这边是黑旗兵卒介绍头盔来历的吆喝声，那便是黑旗辅兵捧着加工过的首级缓缓转圈向路过的官军展示——</p>
“瞧一瞧，看一看呐！刚杀的新鲜贼寇脑袋，一颗更比六贼强！买一颗贼寇脑袋，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是真正的物超所值！”</p>
“人在官场走，哪能不湿鞋？黑旗营牌贼寇首级，升官领赏均有大用。贬了官，买贼首，包你升官发财样样高……”</p>
还有黑旗营士卒假装购买过首级的明军，与买家一同捧起一颗吐着舌头的首级，“自打买了黑旗营牌贼寇首级，这腰不酸，腿不疼了，升官快了，浑身都有劲了，一夜御女七次，不费劲！”</p>
“我买我买！”</p>
“不！卖给我！我出二十两银子！”</p>
街边的武夫为了争夺一颗贼寇首级，你一句我一句，嘴里的唾沫横飞，吵得面红耳赤，几乎要当场火并，最后还是其中一人出手阔绰直接用五十两银子买断这颗脑袋，才让一场械斗风波暂时平息下去。</p>
这些朗朗上口的“广告词”犹如魔音入耳，叫人难以忘怀。</p>
杨振武眼馋地看向诸多商号的商品与贼寇首级，脑子里浮现出无数种官复原职的方法。</p>
他手握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就像兜里装满压岁钱的十岁小孩，面对商业街琳琅满目的商品，一时间有些情难自已。</p>
“甲字号拍卖会即将开始！内有稀有商品和首领级贼寇啊！还没进场的速速进场！”黑旗营的嗓音在数十步外响起，这下吸引了杨振武的注意。</p>
区区一些贼寇脑袋无法满足杨振武胃口，他希望得到斩杀贼寇将领这般的高级功勋，才有希望恢复原本的武职。</p>
拍卖营帐外的黑旗兵伸手拦住杨振武，以及其他想要入场的武官，“入场费五两银子。”</p>
“给。”杨振武痛快地给出一锭银子，心说如此做派也能隔绝那些中下级军官，减少军功竞争者。</p>
“甲字号”拍卖会的营帐并不大，数十多名官职不等的武官齐聚帐内，几乎占据三成的空间。</p>
杨振武扫视一圈，发现有不少熟面孔出现在帐内，甚至有一些平日里自诩正直清流的文官也在其列。</p>
哼！道貌岸然的虚伪小人，一边歧视武人粗鄙，自己却堂而皇之践踏平日里念在嘴边的道德。</p>
杨振武双眼微眯，陡然发现好几个人似乎握着杯子正在饮用一种琥珀色的液体。</p>
那是什么杯子！</p>
竟然是透明的！</p>
杨振武正要上前仔细观察时，一名侍者捧着一块黑色托盘上前，盘中摆放三支斟满酒水的高脚玻璃杯，“客人请慢用。”</p>
杨振武有些懵，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还是另一位早来的武官捏着杯子，教他怎样将杯子拿起。</p>
“多谢。”</p>
杨振武小声嘀咕，模仿着那武官的动作，小心翼翼用手指夹住杯脚，其余的手指与手掌则是从下端托住透明玻杯的下端。</p>
琥珀色的液体入口很润，夹杂着些许甜甜的麦香，残留的气泡感犹如无数根小刺在舌头上跳舞。</p>
初次入口只觉得难刮舌，但咂咂嘴细细品味，却能体味一股苦尽甘来的淡淡甜味，让人忍不住在苦甜的反差中，留恋液体残留口腔的麦香清甜。</p>
味道真棒！</p>
杨振武两口便把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总觉得不够尽兴。</p>
琥珀色的水是好水，这透明的高脚杯也是好杯子！</p>
杨振武直勾勾地盯着透明无暇的玻璃杯，惊觉这一套东西下来至少也要花费上百两银子吧。</p>
黑旗军竟把此等金贵之物，拿出来当茶具供给客人享用，简直奢侈至极！</p>
都说黑旗营吞了许多王府的奇珍异宝，如今一看果然是真的……</p>
“下一个拍卖物是红巾贼的千总官，附赠头盔、战旗与贴身衣物！”</p>
黑旗营士卒捧着一颗脑袋在前面左右各走十步，向面前的文武官员展现这位贼寇将领的样貌特征以供查验。</p>
“起拍价二百两……”</p>
随着拍卖人发出信号，文武官员们开始争相竞价二百两，二百五十，三百两，四百两……</p>
杨振武慌了，他没想到这些官老爷一上来就出价这么狠！</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