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难道是传闻中。</p>
全营尽是良家子出身的忠烈子弟，自从建军成营那一天便没尝过败绩，八百大破十万贼寇。</p>
饿死不掳掠、冻死不拆屋，全军宁可战至一兵一卒也不投降，数次重创建奴，斩获上万东虏首级的——</p>
黑旗营悍卒！</p>
那个不到一年便闻名朝野的武夫偶像就在眼前，小兵只觉得双眼发热，呼吸变得急促。</p>
小兵下意识忽略掉贼寇入城不到两天，黑旗营就紧随其后赶来的细节。</p>
他只知道“救世主”终于来平乱了。</p>
只要黑旗营到来，什么贼寇都能被平定。</p>
兖州有救了！鲁南百姓有救了！自己也有救了！</p>
可是他害怕这一切，都是他被运到乱葬岗之前的幻想。</p>
害怕自己一闭眼，这令人惊喜的画面就回化作泡影消失不见。</p>
他闭合双眼，捂住口鼻憋气一会。</p>
直到强烈的窒息感唤出求生本能，他再度睁开眼，黑色的旗帜更加近了。</p>
上千骑兵高举黑旗踏过视野尽头的土坡，胸前打磨光滑的札甲在阳光下反射出闪闪光芒，宛如天神下凡的天兵天将。</p>
“为什么官兵来那么快，有内鬼出卖我们！”</p>
“居然是杀虏不眨眼、人人以一当十的黑旗军悍卒！”</p>
“啊啊啊！我们不可能打赢黑旗军，我军危矣！”</p>
推送运尸车的贼兵一哄而散，纷纷跨过石桥钻进城门。</p>
“黑旗军！黑旗军！黑旗军！”</p>
那名装死的小兵赶忙在尸堆中站起身，冲着来援的官兵挥舞双手，恍若见到偶像的狂热粉丝惊声尖叫。</p>
黑旗铁骑并未理会这名小兵，而是驱马围堵那些逃走的“贼寇”。</p>
其中一骑没有控制好力度，径自将一名背对溃逃的“贼寇”活活撞飞十数步远。</p>
若是官军小兵仔细观察，便能看见骑手冲着被创死的“贼寇”挥手致歉。</p>
其余幸存的“贼寇”被勒令丢掉武器、抱头蹲下。</p>
或许是出城运尸人没来得及关门，亦或是城内的贼寇忙着抢掠财物，竟无一人及时关闭城门。</p>
上千铁骑得以跨过石桥，穿入空荡荡的门洞进入城内，毫无防备的“贼寇”被“杀”的措手不及。</p>
黑旗军步军与山东标营士卒紧随其后，蜂拥而入兖州城内。</p>
“西门城破！官军冲进来了！我军败了！我军败了！”</p>
有人穿好裤子手持一柄钢刀踏出房门，叫吼着友军都死哪去了，居然连城门都不关。</p>
此人眼见大势已去，当即举刀抹脖子。</p>
有人听见接连不断的喊杀声与投降声，连忙赶到王府的粮仓银库检查铁链与封条。</p>
一直坚守到眼熟的黑旗营兄弟进入，才给出一句“交给你们了兄弟”，然后拔刀刺入肚腹。</p>
还有人刚把一名劣绅联手吊在屋檐下，直到劣绅彻底咽气，死在“胜利的黎明前”，他们才举刀自刎宁死也不降。</p>
“宁死不降！”</p>
全城各地的红巾军展现出惊人的气节，上百人一齐拔刀自刎，把自己淹死在水盆里，将自己与劣绅反锁在柴房举火自焚，或是爬上钟楼一跃而下。</p>
两千余红巾嫡系几乎在短瞬间死伤大半，剩下人或许出于多方面考量，各自领着降卒走出来向黑旗营投降。</p>
闹腾曲阜、兖州数日的“红巾贼寇”就这般在黑旗营的威压下，不到半日便举手投降，让出了兖州城。</p>
所有红巾贼与先前降贼的败兵暂时被捆绑起来，锁进兵营之内等待后续高官们讨论后再行发落。</p>
“红巾之乱”平息，接下来便要开始善后工作。</p>
原本逃出兖州的官军听说黑旗营收复失地，连忙跑回来想蹭蹭军功，顺便瞧瞧能不能捞着一些金银珠宝之类的战利品。</p>
黑旗营立下大功自然欢喜，然而却有人高兴不起来。</p>
曲阜孔氏一族被灭门，兖州鲁王一家死绝。</p>
两个重量级人物在半个月之内相继暴毙，这份黑锅丢到谁头上，就算有十条命也会被杀绝。</p>
不过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不慌，他们大不了带兵往南边逃，朝廷也管不住他们。</p>
至于会被巡抚当作“执法刀”的黑旗营，将领们并不担心。</p>
他们瞧见黑旗营一进城便直扑王府搜刮财物，搬运大箱小箱装上骡车。</p>
可见传闻中军纪严明的黑旗营是假的，黑旗营士卒一样是贪财好色的粗鄙丘八。</p>
况且此次黑旗营南下讨贼，李总兵似乎伤重未愈，领着一面硕大的黑旗住进卫所衙门便没再出来。</p>
实际领兵的只是几个中层军官——</p>
也正是因为中层军官威望不足，所以约束不住骄兵悍将“劫掠”财物。</p>
倪宠战死、代领部众的副将王熊，抛下步卒逃跑的刘泽清，乃至卫所的将领也想沿街“勒索”分一杯羹，却被巡逻的黑旗营士卒制止。</p>
只许黑旗掠钱，不许友军发财？</p>
这整的几位将领很没面子。</p>
几位将领转念一想，此次平定红巾贼是黑旗营立下的大功，连颜抚台都没资格对黑旗营说三道四。</p>
他们几个跟在黑旗营屁股后头的“败军之将”也就暂时忍了。</p>
分不到财物，瓜分那些投降过红巾贼的降卒总可以吧。</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