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能不从。</p>
因为跟瓦剌人交易这一点实在是太犯忌讳了，哪怕他是首辅，而且也正因为他是首辅，他的儿子若是被别人扒出做了这种事，就更不可能脱身了，到时候整个王家的下场绝不会比徐家要好。</p>
第1193章 余地</p>
王老太太既担心孙子的身体，也觉得徐二少爷得寸进尺咄咄逼人，忍不住急的哭起来了：“老太爷，这是要逼着我们去死啊！我们若是不听他的，不对付殿下，那阿奇他们就要出事，我们的把柄也就要被公布出去，可若是我们听了他的，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再说，哪怕我们什么都按照他说的做了，这等无耻的小人，他也不会践诺的，只怕到时候我们仍旧是落得个名声狼藉不得善终……”</p>
不得善终四个字一说出来，他们两人都相对沉默了下来。</p>
都这么老了，王太傅前些天还在跟老太太说，幸亏他并不糊涂，没有跟英国公徐家或是盛家一样，非得要权倾朝野，结党营私，最后才会走上全家倾覆的道路。</p>
可现在，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他面临这等绝境。</p>
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p>
王老太太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之后赶忙问他：“老太爷，您要去哪儿？您可别做傻事，如今谁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若是您去了，正好又入了他们的圈套，那我们一家子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啊！”</p>
王太傅听得心里发酸难受，让老妻跟着担惊受怕，都是他的过错。</p>
当年妻子一直都主张该对儿女们严厉一些，是他在幼年吃尽了苦头，非得宠溺孩子们，以至于把孩子们都宠的无法无天。</p>
如今孩子们给家里带来麻烦，也只能说是因果报应，是他自己的报应到了，怪不得别人。</p>
他暮气沉沉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安慰的对王老太太道：“你别管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吧，我脑子清楚着呢，不会糊里糊涂的去上当的，徐二少爷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敢如此嚣张，无非是因为在朝中有人脉，有人替他去做这件事，我……我出去走走，找个人。”</p>
找人？</p>
王老太太低声问：“您现在还能找什么人？”</p>
朝廷因为跟瓦剌开战，摩擦不断，已经禁止互市很长一段时间了，王大老爷正是犯了朝廷的大忌讳，不仅如此，他贩卖的还是铁器。</p>
铁器啊！</p>
瓦剌人天生就在马背上，不事生产，根本不能打造兵器，这些东西大周也一直都在民间严令禁止，铁匠们都是记录在册的，要卖出去就更难了。</p>
这也就是当初王太傅在忙着和当时的首辅盛家老太爷争位子别苗头，才会让王大老爷钻了空子去做了这种生意。</p>
王大老爷也是个混不吝的，他是私底下听了王太傅当时一个在建州当知府的门生所说，知道建州有个私矿，生产铁器，但是被当地的世家大族给偷偷占用开采了，他就和建州知府合谋做了个局，用罪名把那户人家给整死了，而后接过了这个矿，开始开采，并且接过了那条线，往关外运。</p>
更要命的是，王大老爷自己是做不成这个的，他是借用了王太傅的私章，才会让许多官员甘心替他遮掩，让路。</p>
这也是徐二少爷之所以能够威胁王太傅的原因。</p>
王太傅现在只要想到这一点，就真心实意的想要把这个儿子给弄到粪坑里给溺死。</p>
王老太太的声音有些凄凉：“这事儿就是要命的，您能怎么说？能找什么人呢？谁都怕沾上这个事儿。”</p>
所以王老太爷才只能被徐二少爷威胁。</p>
王太傅沉闷的摇了摇头，露出一种老狐狸的坚毅和不屑来：“从前是我魔怔了，总想着要全身而退，可现在想想，他犯下这等罪过，我怎么能够全身而退？人生就是如此，哪里能够事事求全？你说得对，我们不能一辈子被这么威胁，他只会越来越过分，到时候就算是我们没这个罪名，跟他勾结所做的坏事，也足够一家满门抄斩了，既然如此，那就得早些止损。”</p>
现在还来得及。</p>
王老太太听出王太傅语气里的杀气和坚定，忍不住就低声问：“那您是想怎么样？能找谁呢？”</p>
“锦衣卫。”王太傅冷笑了一声，让王老太太不必再过多追问：“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事情不会在坏下去了，我也想过，跟徐二这种人交易，那就是在与虎谋皮，以后不会有好下场，但是跟东宫却不同，东宫太子妃看在我们家阿嫱还有你的份上，总是会对我们家留有余地的，尤其是这次，我若是做对了选择的话。”</p>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王老太太没想到王太傅竟然回过头来想要跟朱元合作，一下子就有些反应不过来。</p>
不过反应过来之后她就忍不住泪眼朦胧双手合十的念了声佛。</p>
是啊，就如同王嫱所说，朱元这个人是讲道理的。</p>
她心里有了底，就不再阻止王老太爷，只是低声道：“那您去吧，我等着您回来一道用饭，以后什么荣华富贵，没了也就罢了，一家人活着，总归有个奔头。”</p>
也不说什么保持几代的富贵这种话了，只要有人，以后好好教养，难道还愁着以后会没有出息的儿孙吗？</p>
再说，哪怕不出息，只要能够安分守己，就已经是一种福气了。</p>
王老太爷转身出去了。</p>
他让管事坐着自己的轿子去了沈阁老家，并且叮嘱了他轿子要一路直接抬进沈阁老家里去，不许在门外停下露面。</p>
而后他自己换了家里管事的衣服，敲响了方良家里的门。</p>
方良刚把秦老爷押送回京，才在家里坐下没多久，正准备好好休息休息再去镇抚司，就听见说是有客人来了，就随意问：“什么客人？”</p>
底下的管家是个聪明人，他摇了摇头：“大人，说不清，您去看看就知道了，总归是个了不得的人物。”</p>
方良挑了挑眉，想不到这个了不得的人物会是谁，还只当管事是在故弄玄虚，嗤笑了一摇了摇头，但是走到花厅之后他就明白管事为什么一脸复杂了，因为眼前的人，他是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纡尊降贵来拜访自己。</p>
第1194章 交易</p>
方良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够让王太傅纡尊降贵，找到自己家里来，锦衣卫虽然说是厉害，可是在首辅面前又算什么？别说是他这个小小的千户了，哪怕就算是卫敏斋，在王太傅跟前，那也照样要客客气气的。</p>
没有别的缘故，因为首辅本来就是一个特别尊崇的地位，代表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p>
他乍然见到这样打扮的王太傅，实在是有些紧张，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才后知后觉的弯了弯腰，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p>
王太傅看出了他的迟疑和犹豫，伸手让他免了那些虚礼，见他很是震惊的样子，就直截了当的道：“我知道你在替太子妃办事。”</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