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视线越过那细致的唇上纹路,贺长情的余光里被什么东西晃了下眼睛。于是,祝允的视野里,主人像是忽然丧失了对他的兴趣,只蓦地站起身来,然后走向了靠窗下的那个衣架。</p>
大红色的喜服已然完工,是母亲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曾经因为祝允一事她们之间有了分歧,而今把话都说开了,那这喜服她也是该好好地收下才是。</p>
就这样,日子似乎毫无波澜地继续过着。左清清和沈从白则是轮换着来向贺长情回话,无非都是元弋的身子一日好似一日,何云琅的解药真是神了。</p>
贺长情拧着眉头,心细如她,好多事情不是刻意不提,就可以掩盖得住的:“你只说他身子越发好了,可怎么人却连床都还下不了?”</p>
左清清正在叭叭的小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他只好支支吾吾地扯些大道理:“那病,病去如抽丝。主上你以为是喝水呢,说不渴就不渴了?”</p>
“那日何大夫明明说元弋元气大伤,就是解了毒,恐怕也时日无多。”左清清张口就来的胡话,便是祝允都看穿了。</p>
他想了又想,拼着哪怕是冒犯得罪人的风险,也要把他心底的疑惑给问出来:“左大人,请你如实告诉我,元弋的情况是不是不好?”</p>
这眼前的两个人,是越来越像,如今更是一样的慧眼如炬。</p>
他只是撒了一个小小的善意的谎言,都能被一下子戳穿:“毒是解了。可他长期遭人凌虐,身上几乎没块好地方。何大夫说,也就这三四日的事儿了吧。”</p>
世事总是无常。</p>
因病痛而穷途末路之人,往往会将郎中的一句话奉为圭臬,小心翼翼地供着。可殊不知,这郎中本身也不过是煌煌人世中的一粒沙子。其心虽善,可肉眼凡胎,自己都尚且囿于俗世,又谈何真的救苦救难。</p>
何云琅说元弋不过三四日的光景,可地底下的阎王却急急得在第二日的傍晚便收了他的魂儿。</p>
命道如此,非人力可以扭转,终究是白忙活了一场。</p>
祝允跪在贺长情的面前,言辞恳求:“主人,元弋生前跟我说,想让我把他的骨灰带回去。所……所以,阿允想向您告假几日。”</p>
“带回去?带回到哪儿?”总不能是说,落星谷吧?可那不是一个吃人的地方吗?</p>
贺长情刚想反问,旋即又想起了元弋这么长时间以来跟着的是谁。或许对他而言,繁花似锦的北梧才是真正吃人的洞窟,以至于那样的地方都能成了他念念不忘的“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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