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宴心里一突,手指无意识的攥紧了衣角:“那师尊会不会发觉你的存在?” 停顿片刻,云翎道:“不知道。” 如果钟楚寒察觉,现在就是对他赶尽杀绝的最好时机,对方没理由按兵不动。 但如果钟楚寒没察觉,那他何至于对一个才入门三天的金丹期弟子动用离魂问心术,甚至不惜自己身入局中。 无论到了何种境界,取心头血可都是会大大损伤修士元气的。 尤其是钟楚寒这种半步真仙境的洞虚老祖,虽然不至真的伤及性命,但一个弄不好说不定自此仙途断绝。对一个有极大可能飞升的绝世天才来说,这几乎是跟死一样难受的事。 世上估计除了钟楚寒,再没第二个人敢这么玩。 他拜入钟楚寒门下许多年,却始终好似隔着冰冷而厚重的茫茫大雾,无法真的看透对方。 虞清宴轻轻咬唇,犹豫了一下道:“要不要逃跑?” 这不是虞清宴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了。 但与上一次的斩钉截铁不同,这一次,他很敏锐的在她语气中捕捉到了一丝迟疑。 她不想走。 她也不再在私下里与他说话时,对钟楚寒直呼其名。 从今往后,问剑峰将不仅是他曾经的师门,而同样也是她的师门了。 除他之外,她身边还会有其他真心相待之人。 而他身边,或许就只有她了。他为什么要任由其他人往她的身边挤? 一股冰凉而萧索的意味漫上云翎心头,化作浓重到不可消散的占有欲。 他不是好人,也并不大度。 无论当年到底出于什么原因,既然他可以叛出师门一次,那么他就可以带着这个少女,叛出师门第二次。 人心难测,到时无论陆执、季君琰、又或者那个顾未然,还能像现在这样毫无芥蒂的对待她吗? 他们可以相依为命,他一定会对她千万般珍重。 可是…… 想到这里,云翎又不由得有些惶然了,这真的是眼前这个少女想要的吗? 如果跟他在一起的最终结果只能是千夫所指,众叛亲离,那他还要不顾一切的将她绑在身边吗? 还是更期盼她能其乐融融,岁月静好?哪怕他一人茕茕孑立? 而且他如今连实体都不能长久维持,又如何万无一失的护她周全?自然是留在钟楚寒身边更为稳妥,更不会有人敢欺负她,给她气受。 虞清宴长久的得不到回应,心里慌得如同长了草:“云翎?” “不必。”云翎缓缓的道,“以钟楚寒如今的修为,若是真的被他盯上了,那即便跑到天涯海角也没有用。” “反而如果他没察觉,你这么一跑,无异于自曝其短,打草惊蛇。” “既然他不发作,那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相安无事即可。” 虞清宴:“……” 虞清宴闻言,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她顿了顿,又道:“云翎,问剑峰的继承衣钵,真是那个意思吗?” “我觉得,你跟师尊师尊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不知,我不记得这个,或许只是他在试探你,又或许……” 又或许…… 是真的。 记忆中,他与钟楚寒的最后一战,彼此都没有分毫留手。 是不是为了夺修为不知道,但他的确是动过杀心的。 即使到现在,在他内心最深处,依旧残留着对钟楚寒无法磨灭的怨念,所以才会猝不及防的被离魂问心术激发出来,甚至影响到虞清宴。 可他跟钟楚寒之间的恩怨,到底是谁的错呢? 他一直坚信,如果不是钟楚寒先做出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的事,触到他的底线,那即使对方待他再严苛,他也绝不会置师徒情谊于不顾。 但是现在,他却头一次有些不确定了。 即使接触时间不长,他也看得出来,虞清宴那几个师兄,俱是霁月光风,情谊深重之人。 一个道貌岸然的师父,当真能教出这么多光明磊落的徒弟来? 那如果是他的错,如果是他的错…… 钟楚寒杀他是他咎由自取,他最后是心甘情愿死在太微剑下的…… 这个念头自心头一闪而过,云翎忽然头痛欲裂,仿佛触及到什么内心最深处不可言说的隐秘。 他却蓦地轻笑了一声:“即便真有误会,五百年了,也不是轻易可以消除的。” 虞清宴保证:“我会帮你的。云翎,我觉得师尊他虽然看起来冷酷,但也不是个不近情理的人。” “如果你们可以冰释前嫌的话,说不定……” “说不定他还可以一起帮忙想办法,让你彻底获得实体,脱离玉佩。” 冰释前嫌? 如果可以冰释前嫌,他与钟楚寒又何至于走到兵戎相见的那一幕。 至于彻底获得实体,以他如今状态,除却夺舍一途,那更是痴人说梦。 到底是十来岁的小姑娘,再厉害也还是有天真的时候。 想法永远比现实美好。 这样想着,云翎也并没有打击虞清宴。 他笑嘻嘻的道:“那好,有劳小妹妹费心了,若是真有误会,只要钟楚寒愿意原谅我……” 他顿了顿,道:“我便是三跪九叩,向他谢罪也无妨。” 虞清宴:“……” 可若是没有误会……前世今生,他云羡舟可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