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农人耕种粮食，没有牧者饲养牲畜，没有渔民摇船捕鱼，没有桑女采桑养蚕，你碗里的饭食，你身上的衣裳，从哪里来？”</p>
“没有这些最基本的生存资料，如何有军队护我边疆佑我天朝？如何有匠人制造出各种工具以便生活？如何有商贩将南北货物转运贩售？”</p>
“又，如何有你这样一个蠢货在此大放厥词？！”</p>
林福这一席话振聋发聩，期远堂里众人皆震撼呆愣当场，林嘉芩都忘了哭了。</p>
少女身量还未拔高、脸上婴儿肥还未褪去，眼神却是不符合年龄的睿智通透。</p>
来给祖母请安的林昕，站在门外看着门里纤细娇小的嫡妹，听到这一番慷慨陈词，向来平静无波的心湖起了微微的涟漪。</p>
女郎尚且心怀天下，自己身为儿郎，难道就甘心平庸无为的过完此生？</p>
林昕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期远堂，去前头找到侯府大管事林忠，让他安排些人去守着期远堂，不许旁人靠近。</p>
他去的时候就很奇怪了，期远堂平日里都有守门的婆子，今个儿居然没有，让他径直就进去了，看到了……</p>
打住打住，不要再想，想想五妹妹吧，她才是女中豪杰。</p>
林昕回到自己住的院子，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一直到父亲下值回府了才出来。</p>
女中豪杰林博士，骂人骂爽骂痛快了，坐回罗汉床上，接过秋夕递来的蜜水一口喝干，滋润滋润干渴的嗓子。</p>
林福骂了上半场，下半场就该老夫人登场了。</p>
“强毋攘弱，众毋暴寡，这点儿道理都不懂，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成日里咋咋呼呼，今儿个比个首饰，明儿个抢个衣裳，女子的贞静贤淑是半点儿没有。再过得几年，你们就都改出门子了，若还是这幅样子，不如绞了头发去做姑子，省得嫁去婆家行事不当尽给娘家惹祸。”</p>
老太太说话半点儿不慷慨激昂，淡淡的，冷冷的，一席话却让屋里的大小主子齐声痛哭。</p>
聂氏、黄氏齐齐跪在老太太跟前痛哭认错，直言自己没教好女儿、没当好家、没好好孝顺您老人家，让您老人家烦心都是儿媳都错，诸如此类。</p>
二、三、四、六、七、八也跪成了两排，痛哭流涕地认错，其中尤以林嘉芩哭得最惨。</p>
事关婚事，林嘉芩再不敢任性了，老老实实认错。</p>
家中已经在与武陵公府上来往商量她与公府嫡长孙的婚事，双方都有意，但不算东平侯府，她的父亲只是一个五品谏议大夫，与二品郡公府结亲，她算是高攀了，最后肯定是要请老夫人出面定下此事。</p>
否则，就算婚事成了，武陵公府看她恐怕就会像他们看大伯娘一样，她在公府里哪里还能抬得起头来。</p>
林嘉芩怕了，林嘉蕙更怕。</p>
她今后的前程全都系于此，过惯了富贵日子，谁能忍受得了吃糠咽菜。若不是指望着嫁一个如意郎君，她何必委曲求全四处讨好，连府中仆役的脸色都要看。</p>
林嘉芸也是有苦说不出，就怕自己被带累了，哭的情真意切。</p>
六、七、八三个年级小一些的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又不太知道为什么要哭得这么凄惨，反正三个大的在哭，她们跟着哭就对了。</p>
林福听着这震天的哭声十分无语。</p>
她陈述了那么一大段真知灼见的大道理，都能直接拿到世界粮食会议上发表演讲了，这些人无动于衷，毫无悔过之心。</p>
老太太一说起婚事来，她们就紧张得连连道歉了。</p>
格局就不能大一点儿？</p>
就不能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p>
好气啊！</p>
老夫人听满意了她们的道歉，才淡淡道：“行了，哭得我头疼。”</p>
众人瞬间收声，不敢再哭出声来，一抽一抽的。</p>
“这件事，是二姑娘毁了阿福的院子，”老夫人将此事定了性，“怎么赔怎么罚就看阿福的决定吧。”</p>
林嘉芩不敢反对，怯生生看向林福，小声说：“五妹妹，这次是姐姐做得不对，希望你能原谅姐姐这次，姐姐认罚。”</p>
“认罚？随便我怎么罚都行？”林福问。</p>
林嘉芩想说“当然不行”，但对上老太太的眼神，她不敢说，只能哭着道：“你怎么罚都行。”</p>
林福点点头，又对其他几人说：“那你们呢？”</p>
三到八五脸懵逼，不知此间还有自己什么事。</p>
林嘉蕙作为代表，问：“我们怎么了？”</p>
林福：“你的侍女给林嘉芩的侍女提供的消息，所以，你是她的从犯，从罪当罚。”</p>
林嘉蕙：“我……”</p>
林福：“有意见憋着，没让你说话！”</p>
林嘉蕙委屈地看向聂氏。</p>
聂氏心疼，要为爱女出头，老夫人淡淡道：“有意见憋着，听阿福说。”</p>
聂氏：“……”</p>
林福接着点了其他四个：“你们也当罚。”</p>
八姑娘不服道：“我们又没有拔你的花草，也没有通风报信，你凭什么罚我们？”</p>
林福霸道地说：“就凭你们看了热闹，你们是林嘉芩的姐妹。怎么，你们这姐妹之情是纸糊的？草纸姐妹花？可共富贵不可共患难？”</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