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亮家的是聂氏带过来的陪嫁侍女，到了年纪就配给了东平侯府外院管事之一刘亮，主仆感情深厚。瑞香是刘亮家的唯一的女儿，几乎是当做一个娇小姐养大的，是聂氏做主让她去林福的院子做个一等侍女，今儿个被打成这样，无怪聂氏会着急上火。</p>
“大嫂，刘亮家的求的是老夫人，母亲还没说话，你就开口，不太好吧。”黄氏轻笑着说。</p>
聂氏脸上急切之色一僵，小心翼翼看了一下婆母的脸色，见婆母似乎并没有不豫之色，就忿忿剐了黄氏一眼：“五姑娘失心疯打人，我做母亲的难道还不能问不成？”</p>
黄氏嗤笑了一声，懒理拎不清的人。</p>
事情还没搞清楚，仅听一面之词，就认定家里的姑娘失心疯乱打人，这真是亲生的？</p>
“究竟怎么回事，刘亮家的，你好生说说。”老夫人低沉苍老的声音传来。</p>
刘亮家的头皮一麻，立刻不敢再哭嚎，说道：“回老夫人话，今个儿瑞香听到五姑娘房中有动静，就进去问问姑娘是不是有吩咐，哪知五姑娘把房中的东西摔得一地都是，看到瑞香话都不说一句，把瑞香的脸给打成了这样。”</p>
瑞香就抬起脸给老夫人看自己红肿的脸颊。</p>
刘亮家的接着说：“自五姑娘回来，咱们夫人把瑞香指到五姑娘院子里伺候，不说有多大苦劳，但一直都是尽心尽力的，这五姑娘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还是打在脸上……”说着又哭起来。</p>
瑞香也跟着呜呜哭，伤心欲绝。</p>
“这个孽障！”聂氏重重一拍手边的几案。</p>
老夫人撩起眼皮睨了聂氏一眼，吩咐身旁的人：“去把五姑娘请来。秋夕，你去。”</p>
“是。”秋夕福了福，带着一个小丫鬟往五姑娘住的景明院而去。</p>
侯府、西府几个姑娘偷偷交换了一个看好戏的眼神，然后其他几人都冲着林嘉蕙笑。</p>
林嘉蕙笑了一下，腰杆挺得笔直，端得是仪态万方。</p>
然后期远堂里的人就等，等那个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身影出现。</p>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人没来。</p>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人还没来。</p>
等了一顿饭的功夫，人依旧没来。</p>
老夫人眉头微蹙，道：“去个人瞧瞧怎么回事。”</p>
“是。”屋里伺候的期远堂二等侍女屈膝应道。</p>
然还不等她出去，外面守着的小丫鬟进来通报：“老夫人，五姑娘求见。”</p>
“让她进来。”</p>
小丫鬟应喏出去。</p>
不一会儿，门口帘子撩起，一袭素色衣裙的林福扶着侍女的手，顶着众人的目光，缓缓走进来。</p>
她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腰背挺得笔直，神情淡漠，目光直视坐在主位上的老夫人，不闪不避，竟十分强势。</p>
屋中众人无不惊愕，这是那个总是低着头、说话细声细气、不敢抬头看人的五姑娘？</p>
第3章 </p>
林福一身素淡衣裙，长发披散着带着湿漉漉的潮气，将死里逃生的她衬得更加面白如纸。</p>
她走得很慢，身上没什么力气，全靠朱槿扶着才不至于当场跌倒，然而这缓慢的一步一步却似踩在堂中众人心上一样。</p>
走到堂中站定，屋内什么情况林福已了然，睨了眼跪在地上啜泣的瑞香，半边脸肿了，顿时对自己使出了回光返照之力打出的成果略感满意。</p>
“你，去给我搬张椅子来。”林福对跟在自己身后进来的秋夕颐指气使。</p>
屋中众人都倒抽一口冷气，看林福的眼神犹如见鬼。</p>
聂氏耷拉着嘴角冷哼一声，她身旁伺候的嬷嬷立刻说道：“五姑娘，教你的规矩难道又忘了？你该拜见老夫人、夫人和西府夫人，这都是长辈。还有两府的姑娘们也该见礼，这都是你的姐妹哩。咱们侯府啊，和乡下不同，规矩不能错不能乱，不然传出去会惹人笑话的。”</p>
林福偏头，目光滑过那嬷嬷，然后审视地瞧着聂氏。</p>
小林福的记忆里，她被接回东平侯府之前还对亲生母亲有好奇和期待，然而真正相见之时，聂氏看着她，用手绢抹掉眼角的眼泪，慈爱的表象上是没掩饰住的嫌恶，或者是根本就不想掩饰。</p>
面对这样的亲生母亲，小林福既慌又怕。</p>
出发前阿娘拉着她的手抹眼泪，让她不要怕，还说小阿福这么乖巧可爱，没有人会不喜欢小阿福，何况是小阿福的亲娘呢。</p>
可是阿娘，你说的都是错的，这里没有人喜欢阿福。许多许多次，夜深人静之时，小林福就躲在锦衾里偷偷哭。</p>
瞧了几眼聂氏，林福转回目光继续与主位上的老太太对视，声音泠泠，一字一顿：“贵府的规矩，是连张椅子都不给人的？”</p>
屋中之人无不震惊，这五姑娘怕是真失心疯了吧，不仅无视夫人，还对老夫人不敬。</p>
聂氏一脸铁青，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看林福的眼神俱是毫不掩饰的厌恶。</p>
黄氏瞧着林福倒是有几分好奇和兴味儿，端起案几上的茶盏佯装喝茶，实则是在掩盖嘴边的笑意；</p>
几个姑娘互相你瞧我我瞧她，眼中都是幸灾乐祸之色；</p>
林嘉蕙却是与众不同，满面忧色，轻声对林福说：“福妹妹，公侯之家，规矩不同一般，万不可这般同祖母说话。”</p>
林福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她，只看着老夫人。</p>
林嘉蕙神情又尴尬又委屈。</p>
老夫人倒是神色丝毫不变，还道：“秋夕，给五姑娘搬张倚子来。”</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