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小七:那相父怎么说的?】</p>
【海豹吃我一矛:相父说,他这一生行事,没有什么不能见人,怎么会害怕一份奏折?相父还告诉我,李邈要是私下里传这些话,那就是行“苏、张之事”,挑拨离间,非得严惩不可;但他公开上折子说,那就是他份中应有的责任,说得再难听也不是罪过。只要他愿意公开发言,就应该让他说话。</p>
我当时很不高兴,又说李邈纯粹是小人投机,还列举了他很多的劣行,一定要把他赶出朝廷。但相父又劝我,就算此人心思真有问题,也要公开辩驳,以实证批评他的错误,澄清绝大多数臣工的疑虑,凝聚众人之心。这才是君主应该做的事情……</p>
哎,这种胡说八道整天造谣的货色,居然都不能爽爽快快的处理,也太憋屈了。】</p>
看起来刘礼的确很憋屈,居然一反常态,啰哩啰嗦抱怨了这么多。但穆祺瞪着他打的那一串抱怨,却是木然许久,才啪啪输入:</p>
【穆小七:公开辩驳,凝聚众人之心……这是标准的‘团结—批评—再团结的步骤’。】</p>
【海豹吃我一矛:啥?】</p>
【海豹吃我一矛: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p>
【穆小七:你当然应该耳熟,这是考研政治课本上的必背知识点,组织工作的不二法门!奶奶的,你这个臭海豹还敢在我面前唧唧咕咕!你说,这天底下还能有谁,会这样不厌其烦,把组织工作之类绝密的屠龙术,掰碎了揉细了一口口喂给你?!这他妈是在手把手教你当皇帝啊!——十年零基础,从废物点心到治世明君——这样的课程有几个听过?你居然还敢抱怨!】</p>
【穆小七:不知好歹的臭海豹,吃老子一矛!】</p>
穆祺一口气喷完,口中依旧呼呼喘气,真是破防又嫉妒,委实难以忍耐。他们三人组抱团取暖,彼此扶助,穿越的开局却各有不同。他自己出场时,原身的父亲已经因伤休养,到金陵侍奉高祖陵墓,一年也未必能见得了几面;另一位赵菲身份更为尊贵,但据说也是孤儿开局,身边风波诡谲,连可信的亲人都没有几个;只有刘礼,只有刘礼——</p>
有相父就是好啊,有相父的孩子像块宝啊!</p>
面对这样冷酷的现实,他与赵菲心中的滋味,自然无以言喻。偶尔怒骂欧皇,也在情理之中。</p>
刘礼似乎愣了半天,才终于回话:</p>
【我也知道相父样样都是为我好嘛,这不就是私下咕哝两句,又有什么嘛……】</p>
穆祺翻一个白眼,几乎要冷笑出声。真正是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不说寻常君臣,就是天家父子,又有这样的亲密无间吗?别的不讲,就看一看他们家不说人话的老登,与裕王靖王思善公主的关系如何?</p>
这还是亲生的呢!</p>
刘礼好像也有些心虚,迅速岔开了话题:</p>
【好了,我要叮嘱相父按时喝酸枣仁安神汤了。对了,赵菲姐怎么还没有上线?她上线了踢我一脚,我还有东西要问她呢。】</p>
穆祺呵呵一声,没有接话,但也下意识瞥了一眼右上角备注【废帝搓麻】的灰色头像。如果他没有记错,赵菲已经离线半个月之久了吧?夺取陕州的战斗居然这么艰难么?</p>
第9章 议论</p>
西苑之内没有秘密。用不了半日的功夫,皇帝骤然暴怒的消息便传遍京中上层,激起了无数的猜疑——国朝定鼎以来,宫苑中的风波便没有断过;昔日建文皇帝乘白云而去,先朝武宗皇帝易溶于水,本朝清妙帝君又险些易燃于火;有此种种先例,难免叫人提着两分心肠。</p>
不过,皇帝很快便发了一道上谕,令闫分宜统管高丽使者朝贡的一切事务;旨意措辞一如既往,传旨宫人也并无异样;那隐约的疑心,便自然消弭。</p>
而身为皇帝最亲近的佞臣,闫分宜自是与君上心有灵犀,一点便透。他当日就召集礼部与户部的堂官,共同商议接待高丽使者的办法。好容易将章程议定妥帖,第二日便有西苑太监的上门,奉皇命查检进度。</p>
这本来也只是浮皮潦草的惯有流程,但太监看一遍公文,却连连摇头,而后宣读圣上的口谕:</p>
“礼部奉命办事,何乃奢靡过费至此!朕四季常服不过八套,换干洗湿,常衣再浣之服,思天下有无寸缕之民也。圣人以百姓之心为心,礼部仰体朕心,孰可恣意妄为,挥霍无度?俭以养德,尔等慎之!”</p>
闫阁老被这当头一棒砸得汗流浃背,只能下拜在地,百口请罪。但谢罪之余,又不觉大生疑虑:他为了迎合皇帝办好差事,倒也用心把接待的仪程添了一些,但无论如何,总没有到“奢靡过费”的地步吧?</p>
他只能往太监手里再塞一张银票:“求公公指点!”</p>
传话的太监左右看看,终于开口:“皇上很关注接待高丽的事务,一日要问两三次。”</p>
闫阁老赶紧探底:“那圣上的意思是?”</p>
太监小声道:“皇上明明白白说了,礼部做事,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明明有高祖皇帝时定的规矩在,为什么不照办?”</p>
说罢,他拱一拱手,快步离开,只留下闫阁老呆在原地。他茫然片刻,心中满是崩溃,一时几乎言语不得。</p>
——高祖皇帝的规矩?高祖皇帝可是抠门到只给正一品官员开十两银子月俸的狠人!要是按他老人家的规矩办,那礼部的经费估计也就只够请高丽的使者吃一桶潲水!</p>
奶奶的,不忘高祖要饭苦,同饮珍珠白玉汤,是吧?</p>
想到此处,闫阁老胸口翻腾,鼻孔又是一热,流出两道滚烫的鲜血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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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日的功夫,皇帝对高丽使臣微妙之至的态度,便瞬间传遍了有资格知道的耳朵。外藩无关大局,一般人也就看个笑话。但对于摩拳擦掌,枕戈待旦,死盯着首辅宝座的清流一派,却无疑是天降的喜讯,一举翻盘的热望!</p>
太监传旨后不过半个时辰,许阁老的门生,给事中周至成便悄悄拜访尊师,传递了至关重要的消息:</p>
“学生已经打听确实,闫分宜确实被陛下申饬了一番,虽未点名道姓,也是颜面扫地了!”周至成很是兴奋:“闫党借大礼议逢迎圣意,手握礼部也有十来年了,如今正好是敲打他们的的机会!”</p>
许少湖本想开口,却又疲乏的闭了闭眼。他昨日又服了半粒金丹,写了报告呈奏圣上;虽然用量慎之又慎,仍然是出恭数次,小解十余回,窜得现在都有些发虚,实在不适合政斗这样高难度的活动。他只能望向身侧的高中玄:</p>
“素卿,你怎么看?”</p>
高中玄身为裕王保傅,素来谨慎,只沉吟道:“闫党浊流祸国殃民,自然不可不除。但我看皇上的口谕,未必有苛责闫分宜的意思,现在恐怕不宜动手。”</p>
这话说的也是正理,但周至成心中却很是不服。他的才气见闻远不如清流中的人物,不过仰仗着母家与许阁老的一点亲缘,才能勉强攀附到现在的地步,在门生中也颇有些脸面。近日听闻许阁老极看重一个姓张名太岳的举子,有意纳入门下。他便暗自生出了不少危机感,很想借机表现表现,巩固地位。</p>
他辩驳道:“浊流也不过就是靠着闫分宜谄媚奉上,才能窃据高位。高师傅何必这样畏惧!”</p>
此话一出,高中玄倒没有什么所谓,许阁老的脸色不由微微一变。自西苑议事以来短短数日,虽然朝中大局并无变更,内阁的势力却微妙的有了起伏。原本首辅以下并无高低,但皇帝如今签发敕令,都是先送闫分宜,再送他许少湖;闫分宜又额外拿到了一颗清凉殿的银章,可以随时入值,无需通报。如此双管齐下,权势无疑是大大的增长。</p>
周至成说得不错,这的确是闫分宜奉承圣上,卖力舔来的回报。但他许少湖难道就不想舔了么?可天赋这种事情就是没有办法的。闫阁老天生丹药圣体,万劫不坏的天选小白鼠,硬磕丹药面不改色,许阁老这样吃半颗就能窜一天的弱鸡,又岂能与之相比?!现在听到一句“谄媚奉上,窃据高位”,那可真是刺心。</p>
想一想如今敏感的局势,许少湖顷刻下了决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