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溪怀揣着忐忑的心情,一夜未眠。 清晨,她所居住的偏殿门才被打开,着着一身蓝色华服的韩妃从容不迫的走进来,脸上满是和蔼的笑容。 但被关了一晚上的她,再也无法对韩妃升起亲近感。 “休息的可好?” 韩妃在侍女的搀扶下坐在屋中的圆凳上,笑眯眯的问。 “有劳娘娘关心,民女休息的很好。” 虽然还不清楚韩妃为何要关自己,但她不傻,多少能猜到一点。 “嗯,昨天还要多谢你救本宫一命。” “娘娘不必客气,我只是想还永安王的照顾之恩。” “哦?本宫可听说你们两个心意相通,永安王为你做过不少钱事,甚至还忤逆过圣上。” 叶溪心一紧,噗通跪在地上。 “娘娘莫要听信流言,民女是承永安王照顾,不敢有非分之想。” “那就好。” 韩妃起身上前扶她起来,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是个懂事又明事理的孩子。” 她尴尬一笑。 “昨晚孙皇后联合怀安王作乱,幸得圣上英明,早有防备。永安王配合得宜,深得圣上恩宠,不日就要被封为太子。” 太子? 竟然这么快? 看来景圣帝的病情并非完全是假! “那就恭喜娘娘,恭喜永安王。” “嗯,确实值得恭喜。” 韩妃的目光沉静,看不出任何喜怒。 “本宫知永安王对你还是有些感情,身为母亲哪里不知儿子心思。” 叶溪没有接话,而是静等韩妃继续说。 “若叶尚书还在,你又未曾嫁过人,自然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可惜……” 可惜叶家已经覆灭,她也曾嫁过人! 心口突然一疼,她咬紧唇,努力按下心头不断涌上的疼。 “娘娘的意思,民女明白。” 韩妃见她面色从容淡定没有一丝怨怼悲苦,不禁感叹:“若你愿意,永安王还是可以纳你,即便不是太子妃,宠妃也可。” “可民女不愿!” 叶溪硬生生逼退眼底的泪,倔强抬头,语气决绝。 “娘娘放心,民女知进退,不会缠着永安王,若是他问起,都是民女的决定!” 难怪韩妃会将自己关起来,原来她早就知道永安王会在这场宫乱里胜出,孟怀潇就成为东盛唯一的皇子,也是唯一的继承人,只要被立为太子,太子妃之位就不可能让她这个既无背景,又是二嫁女的人来坐。 虽然要已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真正面临时,还是很难接受。 一直以为自己可以从容潇洒,可是谁又能真的从感情里潇洒转身? 宫内平乱初定,孟怀潇一直忙于处理宫内大小事物,景圣帝身体一直不好,那日也是强撑着精神,这几日已将政务全部交由孟怀潇,所以自从平乱后,两人已四五日未见。 孟怀潇知道她住在菀惠宫,每日都会宫人送东西过来,有时候是一封信,有时候是一盘点心,偶尔还会送一些小玩意,生怕她闷着。 望着桌上每日送过来的东西,竟有种说不出的心酸。 明明在一个宫里,同处于一片天,却见不到一面。 终于能理解,那些被关在后宫的女人靠着与帝王一夜春光,便能回忆一辈子的心情。 皇宫虽大,可哪里都是规矩。 靠着男人的心,又能排解多少寂寞? “咚咚——” 门被敲响。 叶溪回神望着站在门口的方医官,立马起身。 “您醒了?身体可好些了?” 方妙微笑着走进来,手里提着药箱。 “休养几日已经好多了,刚好今日得空,便过来给你号号脉。” “有劳。” 叶溪乖乖坐回去,并把手伸出来。 “不用如此客气,永安王一直惦记你着你,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照顾你。” 方妙边说边拿出脉枕,示意她将手放上去,然后伸手平心静气细心听脉。 原本平静的眉宇忽然一皱,又缓缓舒展,脸上一会欣喜一会担忧,弄得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怎么?情况很不好吗?” 叶溪悬着心问。 方妙收回手,眼神复杂的望着她。 心狠狠一坠。 她深呼吸,扯出一个笑容。 “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方医官放心说吧。” “你有身孕了。” 有身孕? 怀孕了?! 这个消息像一个闷雷在脑里炸开。 “不,不是说我身体很虚,快油尽灯枯了吗?这样的身体还能怀孕?方医官你没诊断错吧?” 方妙看着明显慌乱不知所措的叶寒溪,严肃点头。 “你若不信,我可换其他女医官过来确诊,已经有两个月,你应该有感觉才对。” “我……” 感觉? 她确实已有很长时间没来大姨妈,但她以为这只是喝中药或者身体太虚导致的,怎么会……怎么可能? 果然是年轻。 即便是快油尽灯枯的身体,突然还离谱的怀孕了? “可,可我这身体能生吗?不是说我身体很弱,每日需要喝药调理,这样身体状况还能生孩子?” 对,她可不想拿命去拼孩子! “确实是这样,你的身体本就很虚弱,能受孕也是奇迹。怀孕对母体的负担很大,十月怀胎你的身体或许撑不了。” “是啊,所以……所以或许,可以不要这个孩子?” 她是喜欢孟怀潇,但是还没有傻到要放弃生命为他生一个孩子的地步。 况且,以后会有很多女人给他生孩子,不缺她一个! 对于她的果决方妙很诧异,但还是如实相告:“你的身体如果好好调理年确实无虞,但你这段时间并未好好调理,心口郁结一直不散,又受重伤,身体恢复一直跟不上你受伤的速度。” “所以呢?” 叶溪平静的问。 心却凉得很。 “滑胎对身体损伤很大,若好好调理,应该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若情况差的话……” “情况最差还有多久?” 人在极度恐慌的时候反而很镇定。 “半年。” 方妙惋惜看着她,张嘴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半年,也就是六个月。 不管生不生下这个孩子,她都活不久? 虽然人都在慢慢走向死亡,可是得知日期还是有诸多恐慌和不甘。 手下意识扶上小腹,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掉。 深呼吸,努力按下心里的不舍和恐慌。 “这件事,能不能请你不要告诉孟怀潇?” 方妙疑惑问:“为何?他是孩子的父亲,应该知道。” “是,他是该知道,可你也说过,我这身体也不一定能怀到生,而且……” 她不想被困在宫里。 若是被孟怀潇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肯定不会放她走。 “我,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件事,所以,再等等。” 方妙知道永安王即将被封为太子,以他对叶寒溪的宠爱程度绝对会力排众议立她为太子妃。 可是太子妃怎么能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还是一个二嫁女! 他们的前路注定荆棘满布。 勤政殿偏殿。 孟怀潇刚批阅完奏折,扭了扭僵硬的手腕,夏安突然推门进来,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何事?” 孟怀潇奇怪的问。 夏安您屏退殿内服侍的宫女和侍官,靠近孟怀潇压低声音小声将消息说出来。 “当真?” 孟怀潇震惊,后又担忧皱眉。 “是菀惠宫的眼线禀报,错不了。” 孟怀潇的心狠狠一沉,再也坐不住,利落起身往殿外而去。 夏安一脸懵的跟上,心里嘀咕,为何与他想的情况不一样? 菀惠宫偏殿 叶溪虽然没有胃口,但是为了身体和肚子里只有黄豆大小的孩子,勉强喝完一碗银耳汤,刚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外面就传来一声此起彼伏的请安声。 紧接着,已经好几日未见的孟怀潇就这样风风火火出现在眼前。 她快速嚼完嘴里的点心。 “你,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事情都处理完了?哎呦——” 孟怀潇像个失控的疯牛,不管不顾撞进她怀里,她只能被迫像个八爪鱼一样张开双臂,奈何他个子又高,她只能拼命踮起脚尖,像一只溺水的鱼,拼命伸长脖子。 “怎……怎么了?” 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叶溪有点慌张的问。 “对不起。” “啊?” 叶溪一脸茫然。 “什么对不起?” “我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 难道是她怀孕的事? 果然这偌大的皇宫漏的跟筛子一样,前脚方医官刚走,他后脚就跑过来,肯定是有暗探告诉他。 还好,经过一点时间她已经做好心理建设。 她轻轻一笑:“这有什么好抱歉的,这种事就是你情我愿,只是没想到我这样的身体竟然还能怀孕。” 孟怀潇感觉心尖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果断的说:“这个孩子我们不要!” 嗯? 不要? 这么果断? 叶溪诧异,从他怀里挣扎出来。 “你确定?这可是你第一个孩子!” 孟怀潇都二十七了,在古代也算老来得子,就这么轻易决定不要了? “对!” 孟怀潇严肃且认真的说,目光从始至终都未离开过她。 “你的身体本就不好,我不希望这个孩子拖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