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露深吸一口气,神态变得正色了。
确实,以前在切尔诺伯格的时候,罗真就对这些女高中生们做过心理疏导。
凛冬和苦艾她们的父母都还幸存,虽然切城这个家是回不去了,但最起码亲人都还在,随时都能联系。
只有早露最惨,因为父母是贵族,所以在整合运动袭击的第一时间就被当做了目标,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不对,错了。
他们其实有逃跑的机会,只是自己放弃了而已。
早露皱起眉头,话语中尽是厌恶:
“罗真大人,我以前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我理解贵族的政治游戏,也知道看似光鲜优雅的社交下有多血腥的巧取豪夺。我把这当做贵族本该有的生存方式,理所当然的接受下来了。”
“但在真的发生后,我才知道这有多恶心。”
“我之前对您说过吧。现在回想起来我才想起,其实父亲早就知道整合运动会袭击切尔诺伯格这件事了,甚至是在袭击发生的一个多月前。”
早露虽然是女儿身,但因为父亲的宠爱,她早早就确定会继承爵位了。
所以他的父亲也经常带着她出入社交场,哪怕和别的贵族会面密谈也会带着她,真的是把她当做接班人培养。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早露早就发现,切尔诺伯格的贵族在悄悄消失。
在整合运动袭击之前,切城中稍微有点权势的贵族就听到了风声,转移了财产和家眷。
这其中尤其是旧贵族派系居多,他们的基业本就不在切城,要走也没压力。
但早露的父亲是切城本地的贵族,根基都在这里。
哪怕他听到了风声,也只以为整合运动是群乌合之众,根本没有在意。
但结果却大大出于意料。整合运动的战斗力远超这些贵族的想象,导致留在切尔诺伯格的一批新贵族几乎全灭,连市长鲍里斯侯爵都死了。
早露轻叹一声:
“罗真大人应该对这些没兴趣吧。但可以的话,还请您听我稍微说一下。”
罗真点点头,示意早露继续说。
早露:“据父亲所说,在我出生前,切尔诺伯格只是个又破又旧的移动城市。这里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产业,利润都被旧贵族派系的矿业把持着。”
“但某一天,市长鲍里斯侯爵开发出了一种新能源装置。它能摆脱传统源石矿业的束缚,取得无穷无尽的能源,让切尔诺伯格一跃成为了整个帝国首屈一指的工业大城。”
罗真心里暗道:石棺来了。
这个鲍里斯侯爵就是开发了石棺的人。
并以此重振了老朽的切尔诺伯格,让这里成了乌萨斯帝国最大的工业城市,人口超过百万之众。
早露的罗斯托夫家也借此红利,成为了切尔诺伯格中强势的新晋大贵族,手下有众多产业。
如果就这么发展下去,不需要依赖传统源石能源的切城,能实现完全的自给自足,带来的经济效应是无可比拟的。
但在内斗严重的乌萨斯帝国里,切城就成了旧贵族的眼中钉。
掌握着传统矿业的旧贵族派系,并不乐见于切尔诺伯格摆脱自己的控制,更不喜欢那些鼓吹加大对外贸易的新贵族崛起。
比起振兴乌萨斯帝国,那些旧贵族更热衷于扩大自己的权力和财产,只管用帝国的血中饱私囊。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新旧贵族派系的矛盾越来越深的时候,整合运动的事情发生了。
乌萨斯第四集团军,整一个军团在背后给整合运动撑腰。
放任他们袭击切尔诺伯格,甚至暗中提供装备。
这都是旧贵族派系打压新贵族的内斗,为此甚至能牺牲掉一个硕大的移动城市,只为削弱政敌的力量。
早露叹了口气:
“现在想来,这都是旧贵族派一手操控的。他们放出了风声,让自己人事先逃出了切城。然后又买通了我家的那些亲戚,在父亲死后马上瓜分了他的财产,把我当做了死人。”
“整合运动只是一把刀,操刀的人依然是乌萨斯。这看似是感染者和普通人的矛盾,实际依然是帝国贵族的内斗。平民百姓和感染者都是牺牲品,是被他们当做数字和筹码的道具……这都是真理说的话。”
早露突然又笑了。
她并没有太纠结于父母的悲剧,反倒眼神清明的说:
“罗真大人您知道吗。真理的父母是机关的基层员工,每天都和工人还有失业者打交道。所以真理早早就知道贵族和平民的矛盾,非常的厌恶贵族。”
“我和她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但认识几年,我从来不知道她那么讨厌我。哪怕到了现在,她的房间也永远会上锁,从来没邀请我进过她的房间。”
“对真理来说,我一定是世上最肮脏的人。我成长到今天的每一口粮食,每一份享受,都是通过压榨工人得来的。在我家光鲜亮丽的宅邸下面,又埋了多少平民和感染者的尸体呢。”
罗真眉头微皱:“这太极端了。她没有想到这地步,我保证。”
“嘻嘻~,我也这么觉得。”
早露坏心眼的笑了起来,打趣了罗真一把。
她眯着眼睛说道:
“我知道真理讨厌我。但她也知道把对贵族的怨气全迁怒在我身上是不对的,所以依然和我友好相处。正因为如此我才很佩服她,她真的好聪明好理性,我好喜欢她。”
“所以我想效仿她,正确控制自己的感情。”
早露调整了一下坐姿,保持最端正的姿态。
她一手搭在胸前,仿佛在宣誓理想的贵族责任:
“我今天的一切,构成我长大到今天的,是父母对我的教育,优渥的生活环境和教养。这是从众多平民身上搜刮来的财富,也是父母对我的爱。”
“我爱我的父母,也感谢他们对我的培养。整合运动杀了我的父母,这件事我会永远记住,不会忘记。”
“但我的仇恨不会瞄准他们……不,我是不想去仇恨。”
早露摇着头,继续说:“在和真理聊过后,我就一直在想。”
“如果是曾经的我,甚至不会觉得贵族统治平民有什么错。我们和平民是彻底不同的物种,我们本该至高无上。”
“但是切尔诺伯格的事情告诉了我,我也只是个平凡无奇的人,在该死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会死……就像凛冬杀死了那么多贵族同学一样。”
“那我该不该站在我的贵族同胞那边,指责凛冬是个杀人狂?我是不是该遵守我受到的教育,惩戒这些对我不敬的平民?”
早露自嘲的笑着:
“以前的我肯定会,但切城事件之后并不会了。”
“整合运动是一把刀,贵族们自己锻造出来、磨砺锋利的刀。就算这次没有被利用,迟早也会有别的什么运动来做同样的事。”
“我不会说我原谅他们,但我不会去恨他们。恨一把被利用的刀是徒劳的,我也想和真理学习,朝真正的【真理】看齐。”
早露的一番话,成熟的甚至让罗真忘记了她的年龄。
这话简直像是阿米娅说出来的,和她一样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
就和塔露拉放弃找魏彦吾报仇一样,这是【合不合理】的选择。
对早露来说,为父母报仇是天经地义的,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指责她。
但她用理性控制了自己,说这是【不合理】的。
切尔诺伯格的悲剧不是意外,而是一场迟早会到来的阴谋。
这场阴谋的起因是乌萨斯新旧贵族的派系斗争,牺牲者是无辜的平民。
继续往深了说,派系斗争的根源是乌萨斯扭曲的制度。
先帝用不断的侵略战争获取战争红利,现在的皇帝又驾驭不住膨胀的贵族,让一个大帝国变成了一群短视匹夫的猎场。
要想改变这一切,就必须改变整个帝国。
真理就是有这种想法的人。
她是先行的觉醒者,以后的成就肯定比早露大多了。
而早露嘛……
她已经接受了,自己并不是多有觉悟的人。
早露理解了这一切的矛盾,但她并没有太积极的想投身进改造乌萨斯帝国的工程中。
她甚至都不想回乌萨斯。
无论是实际动手的整合运动,还是那些瓜分财产的冷血亲戚,还是造成这一切的旧贵族政敌……说实话她都没什么所谓了。
早露突然可爱的吐了吐舌头:
“说实话,报仇太累了。父亲母亲或许会骂我是不孝女,但我真的不想追究这件事了,太麻烦。”
“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罗德岛上有很多好人,凛冬苦艾她们也和我关系很好……真理虽然有点微妙,但我会努力让她喜欢上我的,最起码想到能和她一起开睡衣派对的地步。”
“并且,我还有个最大逆不道的想法……如果切尔诺伯格的事情没有发生,我就不会遇到罗真大人了。”
这女孩吐出灼热的气息,悄悄起身。
她坐到罗真身边,发烫的身体紧贴着他,湿润的眼眸里尽是渴望:
“罗真大人,我是个自私的女人。比起已经失去的父母,家庭,祖国,我更想要……”
早露的矜持让她没法把话说完,最后还是咬着嘴唇,羞于启齿。
但她还是努力说着:
“您今天找我,是为了那个整合运动的女性对吧?”
“您希望我能原谅她。她在您心中很重要,让您做了这么多准备来讨好我,希望我能释怀,对吗?”
罗真有些尴尬的撇开视线。
在这危险的体式下,他只好搂住早露的腰,防止不小心摔下去。
早露见他没有回答,就等于是默认了。
这让她心中的妒意更是强烈。
但同时她又止不住的喜悦,让浑身都酥酥麻麻的。
罗真很看重那整合运动的女性,两人肯定已经发生关系了。
但即便如此,罗真也没有选择隐瞒。
他完全可以不对早露提这件事,就一如既往的和她相处,随时随地能享用她的身体。
但罗真还是选择真诚的找早露谈话,把一切都告诉她。
这让她心里甜的发烫。
比起父母的悲剧,现在的早露更醉心于罗真对自己的关爱,难耐的快感已经快把她逼疯了。
这让早露更深刻理解了:自己果然是个不孝女。
她呼出滚烫的气息,打在罗真脖子上:
“我可以原谅哦。我不会对那位女性再抱有任何敌意,正如大人您所愿。”
“但我有个条件……只要罗真大人能回应我,公平的对待我,把我当做女人,就可以。”
“早露……”
罗真话音刚出,脖子就被早露舔了一下。
她的唇舌又湿又热,让罗真都能体感到她忍了多久。
她就这么抱着罗真,将他压到床上。
居高临下的早露喘着热气,笑的非常糜乱:
“呵呵、呵呵呵呵~……我做了,真的做了……我违背了淑女的礼仪,主动将罗真大人压在身下……就和茶会上的姐姐们说的,那些喜欢让女士骑在身上鞭打自己的变态男性一样~!”
罗真:“啊不是,我要澄清一下。我绝对没有喜欢被打的癖好。”
罗真的话已经完全传不进早露的耳朵里,这女孩已经疯了。
但唯独今天,罗真不会阻止她,可以配合她任何想做的事情。
罗真体会着被饥渴的小白熊拱来拱去的体验,怜爱的摸着她的头:
“成为我的家人吧,娜塔莉娅。”
不知道有没有听见的早露,只用更加火热的梦呓回应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