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九进府晚,几乎是被青柏和青峪两人共同教出来的。 亦师亦兄。 想要在青柏面前蒙混过关,胜算并不大。 “把人藏在哪里了?那具尸体是谁的?” 青柏紧紧盯住青九的眼睛,语气严厉。 青九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 “的确不合脚。但那是孔夫人一番好心,怕大婚之后,苏姑娘会以正妻名义,使绊子给小鞋穿,才故意做大了一些。” “你知道撒谎的下场。”青柏眯起眼缝,仔细打量。 青九眼睛一眨不眨,应声:“孔夫人能作证。” “……好。” 青柏松开对人的桎梏,往后一步,定定看了一会,转身走了。 很快,青十跑过来,扶起青九,劝道:“回小屋待着吧。我给你送饭,别出来招惹殿下了。” “多谢。” 青九跪了太久,起身时,一瘸一拐,狼狈不堪。 腰间的饴糖袋子,早就空了。 轻飘飘地晃来晃去。 她被小十扶着,心里感慨。 ——亏得将云姑娘送出府后,她当机立断还是回来看看,怕的就是有遗漏。 幸亏回来了。 要不然,殿下以为尸体是自己,青柏以为鞋子大了是破绽,肯定会知道人已经跑了。 呼…… 走回自己的小院,她才刚轻轻松了一口气。 殊不知,在她身后,已经藏了好几个暗卫。 …… 谢麟安再次醒来时,日头已经西沉。 整个宸王府笼罩在一片火红金灿的光晕中,倒是有几分昨日大婚喜庆的模样。 苒儿该是会喜欢的。 他看向窗外,晚霞刺痛了眼眸。 “醒了?吃药吧。” 徐卓光衣带未解,仍旧陪在一旁。 谢麟安冷冷扫了他一眼,推开:“不喝。” “气血攻心不是闹着玩的。过去这些年,没病还温补,底子到底伤到了,不能冒进……” “行了!不想听。你回府吧。收拾收拾,准备迎娶谢楠月。” 谢麟安默默阖上眼睛。 啪嗒! 徐卓光撂下药碗,起身却没有动,而是压制着情绪,隐忍道:“你觉得我只是为了迎娶长公主,才留下求情的吗?” “不想娶了?那正好,西南,西北挑一个,送去和亲。” “……你!” 徐卓光一噎,气血也涌了上来。 猛地做了两个深呼吸,才克制道:“好!那就当躺在花厅里的人不是苒儿,你是不是更应该振作起来,好好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人是不是要找?!” “……” 谢麟安一时语塞,紧抿着唇。 顿了好一会。 他起身,拂袖,往外走。 “去哪?你的衣裳都被烧毁了,先换一件吧。” 老远都还能闻到,被烧焦的糊味。 谢麟安摇头。 “合卺酒还没喝,现在换了衣服,苒儿会生气的。” 徐卓光轻叹一声,不再劝。 他以为谢麟安会去花厅看上一眼。 但并没有。 反而是明珠嬷嬷哭肿了眼睛,壮着胆子来问,该怎么安置? 谢麟安只说:“那不是苒儿。” 说完,便叫青柏备马车,要入宫。 宫里还有个烂摊子要解决呢! 等到废黜东宫,替父皇清了君侧,他才能无牵无挂去找苒儿。 天南海北,无论是哪。 他一定会将人找到。 一定! 宸王府的门头依旧挂着红绸红灯笼,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只是外面没了蹭喜气的百姓。 街道有些空旷。 上马车前,谢麟安叫来青十。 “去那个话本铺子,看看有什么不对?” “属下这就去办。” “青柏,昨夜成亲的人家,再去看看,有没有猫腻?” “是。” “还有,去问候问候孔夫人,那鞋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宫中绣娘还会犯那样的错误?” “……是。” 青柏看着马车驶入宫墙,才往吏部孔尚书府中赶去。 殿下果然也发现了。 什么都瞒不住。 …… 太后宫前。 谢麟安孤身一人,踽踽独行。 迎面撞见乘坐御辇的谢昭衍。 见到他依旧一身红衣,想到自己刚在毓秀宫安抚好冷紫嫣,也是如此一番失魂落魄的样子,谢昭衍便不敢轻易劝说。 “麟儿。” 谢昭衍没有喊子璨,而是喊了谢麟安的乳名。 谢麟安单膝下跪,叩首道:“儿臣见过父皇。” “人死……”不能复生。 谢昭衍听见他嘶哑的嗓音,还是没忍住要安抚。 但话没说完,就被谢麟安打断。 “儿臣有一事相求。” “说吧。” “今日事毕,儿臣要出府寻人。” “寻什么人?” “……”谢麟安未答。 谢昭衍额头青筋暴起,冷哼道:“要去多久?” “找到为止。” “简直胡闹!你们娘俩还真是一条心,都不信邪,都要去找!就留朕孤家寡人一个,是不是?!” 谢昭衍怒发冲冠。 这话在毓秀宫就听到一次。 冷紫嫣非要出宫,要去宸王府确认云苒的情况,也说恐怕小姑娘是不满与苏欣瑶一同嫁入府中,设计跑了。 问她多久,也说找到为止。 找吧找吧! 这要是自己驾崩了,怕不是直接往皇陵一埋,根本没人多管! 气不打一处来,谢昭衍还真的想骂一句,要走就都走! “儿臣请父皇成全。” 狠狠磕了一个响头。 谢昭衍还在气头上。 旁边的善渊劝说:“陛下,贵妃娘娘估摸着也出毓秀宫了。您看……” “先起来!把里头的腌臜事处置妥当了,朕允你一年后再入东宫。” 谢昭衍扔下一句,下了御辇,走进太后寝宫。 善渊八面玲珑,先扶谢麟安,又追着人过去。 谢麟安等御辇离开,宫门前只剩他一人,才重重舒出一口气。 给他一年时间。 呵…… 究竟是给他一年找人? 还是要他一年,把人忘了? 帝王当真无情。 他刚一迈脚,就听见里面声嘶力竭地哀求: “父皇!一定是误会!有人害了皇兄,他怎么会与苏欣瑶有染呢?他们根本……” 是谢楠月! 她被人从温泉山庄接来,此刻正跪在地上,痛哭流泪,苦苦求着谢昭衍。 谢昭衍看了没看她,拂袖往后退了一步:“谢楠月,朕念你心无城府,又是女眷,可以不予追究。但若要执迷不悟,非得和他们同流合污,那也可以遂了你的愿。” 谢楠月哭肿了眼睛,一时怔愣,呢喃道:“同流合污?父皇,儿臣……儿臣只是……皇兄和皇嫂一向相敬如宾,恩爱有加。他去温泉山庄,是看望皇嫂的呀,不可能为了苏欣瑶。” “长公主,你说错了。太子殿下并非为了我去的山庄,一直以来,我不过是他们暗度陈仓的幌子。” 郭岁欢站在旁边,看着冰水中挣扎的太子和永宁王,墙角蜷缩的皇后,还有悲痛欲绝的谢楠月,缓缓开口。 “长公主不是偏爱看话本吗?里头难道没说过,有孕之人,连沐浴的水都不能过热,又怎么能日日与温泉相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