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香。 竟然是花街柳巷里的欢喜香! 在苒儿及笄之日,赏赐给她,究竟是何用意,还用得着猜吗? 不是为了苒儿,而是为了在他谢麟安的头顶,悬上一把时时刻刻要担心会落下的砍头剑。 皇后看出来了。 几乎全天下的人也都知道,云苒是他的软肋。 是他不能触碰的逆鳞。 拿捏了云苒,便可以拿捏他谢麟安。 无论云苒何时何地用上了欢喜香,不管替她解毒的男人是谁,都能令自己发疯。 是他谢麟安中了招,从此往后,所有的算计和筹谋,都不可能用男女之事绑架。 因为他在乎云苒,舍不得她一点点的委屈。 皇后也好,东宫和永宁王也罢,都是如此的想法。 他们顾忌皇上赐婚,不敢明目张胆的阻扰,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妄图使他被云苒牵绊。 这种招数,原本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毕竟苒儿早就是他的人了。 但偏偏……偏偏在苒儿与自己心有间隙时,又闹这么一出。 恐怕把人哄好,没有那么容易了。 呵…… 这么想的话,当初把苒儿绑住花街忘忧楼的计谋,也是出自东宫。 好一招移花接木! 生生让裴知韫背了那么久的锅。 怪不得要给裴府送去通房。 谢锦辰下的好大一盘局。 “殿下,云姑娘已经醒了,您一会还去浮岚院吗?” 青九打破沉默。 一旁的青柏立刻蹙眉,朝她看了一眼,示意她不要多嘴。 然而,话已经说出了口。 谢麟安的思绪被拉回。 看了看害人的欢喜香,又看了看浮岚院的方向。 随后摇了摇头。 “不去了。今夜起,本王去温泉山庄小住。青柏不必同去,你留下,护住浮岚院。” 他交代完,挥手命人退下。 青九应声转身。 青柏倒是为难:“殿下,夜已深,属下先送您去山庄,回来再……” “青柏,你何时学了裴阶的调子?婆婆妈妈的。难不成要去首辅大人家当差?”谢麟安轻哼一声。 青柏立刻退下:“属下不敢。” “退下吧。” 谢麟安轻叹扶额,有些疲惫地往府外走去。 青柏立了一会,赶紧叫上身边的几个暗卫,追随而去。 …… 此刻,京城另一端裴府。 马车刚刚停下,裴阶伸手掀开帘子,管家就已经迎了上来。 “大人回来了。”管家毕恭毕敬。 裴阶应了一声,并未多言。 管家亦步亦趋,进了府,才偷偷侧脸来看裴阶,想揣摩他的心思。 裴阶眯了眯眼,轻叹道:“又怎么了?” “那个……秋姑娘今早买了不少的补药,说要厨房教着做药膳,忙活了一整天了。” “药膳?!”裴阶停下脚步,沉声,“她今日都去过哪里?” “主要还是待在她的小院里,接着就去厨房学做药膳。不过……顺道路过西厢房时,张罗给大人换了褥子。” “你让她换褥子?” “没有没有。秋姑娘自己张罗的,说大人日理万机,总是换房间就寝,怕是因为夜里睡不好。房间勤通风,被褥常晒洗,会有帮助……” 管家絮絮叨叨,说了不少。 裴阶只觉得受伤处,隐隐又有些痛意。 好也好的差不多了。 就是莫名,又开始疼了。 “那就让她把药膳,端去西厢房吧?” “是,大人。” 管家领命离开。 裴阶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垂眸看向手臂,后槽牙紧了紧,伸手直接扣住伤口,用力一扯。 殷红的血渍,瞬间弥散开来,濡湿了衣裳。 一声闷哼,他的额间凝出些许的汗珠。 须臾过后。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噙上笑意。 ……谢麟安,怕不是又被你猜中了。 特意等了一盏茶的功夫。 裴阶才缓步朝西厢房走去。 人已经在了。 鹅黄的襦裙在桌案旁若隐若现。 裴阶轻轻推开了窗户。 看着里头娇俏伶俐的姑娘,端出了热气腾腾的药膳汤盅,备了碗筷。 又轻手轻脚地走向一旁的桌案。 白瓷药瓶放得明显。 裴阶亲眼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取下瓶塞,从头上的珠钗里打开暗格,往里头灌了些粉末。 随后,又不动声色地放回原处。 生怕露馅,还特意蹲下来,仔细检查,看有没有移动位置。 “阿秋。” 裴阶的声音比手里推门的动作更快。 反应过来时,质问已然出声:“你在做什么?” 阿秋转过身,见到是他,朝着桌上努了努嘴:“阿秋给大人煲了药膳,有助于伤口收敛,能好的快些。大人放心,阿秋没和任何人提起大人的伤……” “是吗?” 裴阶走入房内,声音艰涩发凉:“还得多谢阿秋的细心。” 阿秋抿了抿唇,估计对裴阶疏离的语气有些不适应,但还是讨好地说:“大人,尝一口嘛。” 话音刚落,她的视线终于注意到裴阶再次裂开的伤口。 “大人!您的伤口又裂开了吗?” 惊呼声如此真实。 要不是裴阶看着她往瓶子里下药,估计也该相信了她。 “是啊,一时没有注意,又受伤了。阿秋替我上药吧。” “嗯。” 阿秋点头应下。 鹅黄色的衣摆再次转身。 瓷白瓶子里,洒出药粉。 裴阶褪去半边衣裳,强行撕扯开的伤口,狰狞可怖。 他看也没看一眼,只是盯着眼前人的眉目,努力分辨眼眸中的担忧,到底能有几分真心? “阿秋会轻点的,大人别怕。” “唔……” 药粉没入血窟窿里,痛得裴阶脸色瞬间煞白。 真是难为谢麟安之前的谨慎。 担心太子会在药瓶里做文章,特意让暗卫调查过。 谁能想到,家里还有个人,随时可以对自己下手呢! 当真被谢麟安猜透了。 有些人,不能试探。 即便试出了结果,受伤的,也不知道是谁。 伤口重新被包扎。 就在阿秋的手要离开时,裴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大人……”阿秋抬眸。 裴阶轻笑道:“从东宫来裴府,觉得委屈吗?太子和我,你更想伺候哪一个?” 语气凉薄得骇人。 阿秋脸色灰败,抿唇吞了下口水,想了想:“……自然是大人。” 她的迟疑,令裴阶冷笑出声。 “人就站在你面前,还需要想那么久?” 裴阶一把扔掉阿秋手上的白瓷药瓶,打横将人抱起,目标明确地往床铺走去:“今日替本官晾了褥子?不如一起躺下试试,是不是更好入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