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欣瑶一袭奶绿的短绒斗篷,头顶的绒花也是粉粉的小花,耳饰更是简单,小小的一枚。 看着吧……小家碧玉。 啧,小家子气! 故意的吧。 谢楠月虽长在宫中,可也能是经常出入国舅府做客的。 从小就听说,江南苏家是顶顶有名的巨贾,家财万贯,祖上还出过好几个贤臣,算是里子面子都赚的足足的。 父皇忌惮后宫干政,不允许国舅府的子嗣担任朝中要职。 容国舅一早就将小儿子送去了苏家寄养,为的也是能保住血脉,防止卷入无谓的朝野纷争中。 很多事情,不说破不代表不通透。 苏欣瑶穿的朴素,大概是想宣扬自己不染尘埃,是喝露水长大的天仙女? 啧……矫情! 我们苒儿,不仅仅是被娇养长大的,还会骑马御剑,百步穿杨呢! 你会吗? “哼!” 谢楠月一时情绪上头,竟然直接哼了出来。 苏欣瑶脸色微变,又不敢有异议,只能赔着笑。 谢楠月上下打量着她,清了清嗓子道:“苏姑娘拿着食盒,是打算去哪里呀?” “欣瑶正要去毓秀宫。听闻贵妃娘娘胃口不好,今早做了一些清爽的酪醴,想给娘娘送去。” “……”嘿,这就讨好上了?! 谢楠月嗯了一声,连话都不想说,昂首离开了。 苏欣瑶似乎并不气馁,继续提着食盒往毓秀宫走去。 走出去一段,她莫名回了一下头。 后面空无一人。 又轻声笑了笑,继续往前走了。 躲在宫墙旁边的谢楠月拍着心口,还得教训被她拉得快要摔倒的宫女。 “怎么一点不机灵!差点就被发现了!” 宫女瑟瑟发抖,连声求道:“长公主恕罪!” 谢楠月只是想,全方位多看苏欣瑶几眼,却差点被发现,心惊肉跳的。 “算了算了。本公主要去国舅府,你们两个太不机灵了,不带你们玩了!” 说完,谢楠月气呼呼离开了。 当然,她不可能一个人出宫,还是要再带两人的。 苒儿何时能再好起来? 还有好多话本没有看呢,洛公子可是又出新话本了。 …… 毓秀宫内。 淑贵妃刚去偏殿看望云苒,忧心忡忡地走回内殿,就见到提着食盒的苏姑娘。 之前并没有见过。 可淑贵妃还是一眼认出了。 苏姑娘站姿得体却并不拘谨,穿着打扮看着素净,却是下了不少功夫。 藏匿锋芒。 是要下一番苦功的。 “民女苏欣瑶见过淑贵妃,贵妃娘娘金安。” 苏欣瑶挽着食盒,福了福身。 她浅笑兮兮,从容不迫。 淑贵妃曾经去过一次江南,小桥流水养出芙蓉面,那里的女子一个比一个水灵,也一个比一个聪慧。 如果没有苒儿,她或许也会觉得苏欣瑶和谢麟安会是一段佳话。 但,世间没有如果…… “苏姑娘有礼。”淑贵妃心头感慨,转头交代碧玉嬷嬷,“准备些茶水,本宫也未和苏姑娘见过面呢。” 装着酪醴的食盒交给了碧玉。 苏欣瑶很自然地走在了淑贵妃的身边。 果然七窍玲珑心。 知道怎么与人亲近的。 淑贵妃心里又是一阵唏嘘,悲从中来。 她刚刚才去看过,苒儿还没有醒,越发清瘦了。 “苏姑娘到了京城,可还适应?” “适应的。母亲住在容国舅府中,各种礼遇,民女有幸陪着太后娘娘,更是吃住都好。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苏欣瑶适时地抿了一下嘴巴,好似真的惶恐一般。 实际上,低头瞬间,眼里仍旧闪过一抹得意。 恰巧被淑贵妃看见了。 ……真就又是一个容菱呢! ——“嫣儿,按照位分,你该喊我姐姐。但你照顾太子那么多年,年岁又比我大,私下还是我喊你姐姐吧。” 冷不防,想到第一次与容菱的见面,淑贵妃只觉得通身都透着凉意。 二十年前的伤口,至今都没能愈合啊。 酪醴被摆上了桌,热茶点心也都摆了上来。 看着倒是客客气气。 偏偏每一句话,都得拆开,掰碎,揉烂,防不胜防。 淑贵妃有些乏了,想要请人离开。 这时,木门被叩响,外头碧玉的声音有些急切。 “娘娘,云姑娘醒了——” 嚯地一声! 淑贵妃推开椅子,不管不顾,直接开门,追了出去。 一头云鬓金钗,叮当作响,心急如焚。 连衣摆都顾不上提,淑贵妃匆匆跑出去好远,才想起来交代旁人。 “来人,送苏姑娘回去吧。” 不能让这人留在毓秀宫里! 苒儿醒了。 要是被她知道,谢麟安趁她昏迷不醒,居然答应了皇上的赐婚,恐怕还得晕过去。 不能说。 绝对不能说。 ……或许,麟儿只是缓兵之计,用来拖延皇上,想大事化小,不愿节外生枝。 如此想着,淑贵妃一脚踏入了偏殿的门。 迎面走来的,是披着个硕大斗篷的青柏。 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压迫感扑面而来。 纵然是淑贵妃,也是吓了一跳。 扫了一眼他背上的小山,淑贵妃忐忑道:“……你背的谁?苒儿?” 明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淑贵妃还是问了,为的就是抵消另一种可能。 果然…… 本来闷头走路的青柏,停下脚步,眼眸里的凝重来不及收敛,一览无遗。 “贵妃娘娘,青九的状态不是很好。人在水牢里受了感染,需要回宸王府。徐御医的方子……” 青柏忌惮此刻人在皇宫,不可妄言,欲言又止。 淑贵妃身形微颤,喉咙有些哽咽。 她连忙说着:“快去快去!别耽误了时间!御医的方子,总是这样,过于保守,救不了江湖人!快!” 恍惚间,淑贵妃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自己刚被燕雪姐姐从匪徒手中抢下时,也受了刀伤,痛得龇牙咧嘴,血色全无。 燕雪背着她看了郎中,吃了足足半个月的汤药,才好转。 可燕雪却只给自己身上的伤口抹了一层薄薄的金疮药。 “嫣儿是深宅里娇养的花儿,得悉心呵护,不能鲁莽。我呀,不过是野外的狼尾草,吹不着北风,还怕过不了冬呢!” 淑贵妃说着,伸手拢了拢青柏身上的斗篷,眼里蒙上一层雾气。 “贵妃娘娘……” 一声气若游丝的低喃。 斗篷里的人儿,虚弱开口:“娘娘……青九怕来不及了……请娘娘劝劝云姑娘,不要因为青九,和殿下置气。青九的命是宸王殿下给的。青九不怕疼……青九怕苦,云姑娘给的糖,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