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闻言神色没有变化,“沈知檐”的面具戴久了,即使是面对封屹及其他所带来的金钱羞辱,眉眼仍是柔和,只是嘴角却溢出了一声轻微的嗤笑。 封屹眼睛微眯:“怎么?嫌弃钱太少了?” “也是,”封屹扫视了一眼沈砚,眼神里那种上位者才有的轻蔑感根本无法让人忽略掉,“毕竟,一个人要养六个人。哦,忘了,是五个人。” “你想救你那个有智力缺陷的姐姐,可惜了,还是晚了一步。” 沈砚端起了面前的茶杯,水雾色模糊了他的眉眼,他也在这一瞬卸下了那个名为“沈知檐”的假面,目光在杯内不断涌出的热气冷如冰霜。在听到“姐姐”这个词之后,不顾杯壁的温度,紧紧握着杯子。 “封总,您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像一个电视剧里的那些丑角,很滑稽。”沈砚低呷了一口茶,“还不让我喝一口茶,就这样直接说了一大堆威胁的话。您这样的做派真的很难看。怎么,封总很急吗?” “那么急着想我和乔乔分手?”沈砚轻轻一笑,“呵,看来是在乔乔面前吃了苦头,就来找我发作了。” 沈砚抬眼,迎上了封屹越来越冷的目光,弯唇笑道:“这几天没少回想阳台的画面吧?” 封屹冷眼睨着沈砚,强行压下心底不断冒出的酸意:“你觉得乔乔会接受你那个畸形的家庭吗?” “乔乔对生活质量的要求很高。她宴会上所穿的那条墨绿色礼服裙,价格是五百万。她脖颈上佩戴的项链是以九百一十八万的价格拍卖下来的。我昨天送了她爱吃的车厘子,一盒是1000元。你觉得,你能提供给她她想要的一切吗?”封屹知道,沈砚身上最大的问题就是穷。 封屹在商场叱咤许久,气场强大,按道理一个还没有出校园的贫穷小子是远远不能与他抗衡,他理应是这场大戏的主导者,但沈砚身上的气场居然不输于他。 沈砚在他的咄咄逼人之下仍风雨不动安如山。 “封总,”沈砚将手中的茶杯放置在了桌面上,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淡淡笑脸中也多了几分神秘感,“您或许听说过一个词?” “什么词?” 沈砚忽然加重了嘴边的笑,直视着封屹的眼睛,看向封屹的眼神带着些许的怜悯与自傲:“前世今生。” 封屹皱眉,显然对沈砚这突然一句很不理解。 封屹显然没有把沈砚的话放在心上,品着杯中茗:“你还信这些吗?” 沈砚没有在意封屹的反应,收回视线,继续说:“其实,我早在梦中就见过乔乔无数次。” “很多人在看到我的第一眼,都不太相信我是穷人家的孩子。他们都说,牙齿是一张名片,一个拥有一口好牙的人必定是被父母细心照顾的。而只有家境不差的家庭才会注意到牙齿这个细节。” 沈砚淡然一笑:“他们觉得很难得,我居然会拥有那么一口好牙,五官长相也不错。封总,您调查过我的家庭,您都说了那是个畸形的家庭。” “可为什么一个畸形的家庭里会出现我这么一个不被他们影响的正常人,这个问题您有想过吗?” 封屹抿紧了唇,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沈砚弯弯了眼:“是乔乔教会我的。” 沈砚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壶,往自己的杯子注水:“我的家庭是不正常的,没有人教我怎么刷牙,也没有人告诉我一天至少要刷两次牙。” “他们乱哄哄地存活着,我在他们身边也一直过着乱糟糟的日子。从菜市场捡来的死鱼的鱼腥味,几天不洗澡后的汗酸臭味,梅雨天墙壁传来的霉味,老鼠死在墙壁夹层的腐尸味……这些难闻的气息构成了我的整个童年。” “如果没有禹乔的话,现在的我也不会穿着散发皂角香的白衬衫,坐在这里和您一起品着这上好的西湖龙井。”沈砚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端好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满嘴清香。 封屹眼神复杂。 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贫穷家庭出身的人会认出所用的茶叶。 “这茶不错,但还是不如千年前乔乔所喝的那般好闻。”沈砚微微阖眼,嗅着空气里的茶香,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果然,没有被工业污染过的茶就是比现在的要香。” 封屹的心思不在茶之上,五官愈发冷冽。 沈砚知道封屹现在已经被他那些话语所吸引过来了,终于开始进入了正题。 “在我五岁的时候,我们村子附近挖出了一座古墓,据传是一位侯爷的墓。就在那个墓被挖出的当晚,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沈砚放下杯子,陷入了回忆,“我在这个梦里第一次见到了乔乔。”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古代亵衣,躺在一张古色古香的床上,睡得极其香甜。那个时候的我还以为她是电视里的仙女,不敢站近来,只是远远地看着她。” 沈砚说道:“她的床帘上悬着一个铃铛,她醒来后就伸手拉了拉铃铛的线。铃声响起后,就有侍女从屋外进来,帮她换好衣服,服侍她洗漱。” 他就这样看着禹乔用一根骨质牙刷柄细细清理着牙齿,突然就有了一种莫名的羞愧感。 他把这次的梦当做了一场偶然的奇遇,却不曾想他在今后还能梦见她。 梦的次数多了,梦的内容也跟着越来越多。 围绕着禹乔转的那些侍女都叽叽喳喳地讲着他从来没有听过的话,但他发现了禹乔脸上也有着同样的茫然。 她和他一样,也听不懂这些侍女在讲什么。 这个共同点让他高兴了许久,但唯一不好的是梦中的禹乔始终都没有看到过他。 后来,他跟着梦中的禹乔一样爱护自己的牙齿,跟着梦中的禹乔一样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冷了穿衣服,热了就脱外套…… 他在禹乔身上了解到了许多家里人没有教给他的生活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