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环形春凳中间,听朋友调侃道:“不是吧,谢衙内,都几个月过去了,还在想那位马场妹妹啊?”</p>
这边一圈人八卦欲爆棚,问几个知情人:“那马场妹妹是谁家的小娘子?害得衙内这般失魂落魄?”</p>
“京里每家每户有几口人,姓甚名谁,都在人口簿上记着,查起来姜如反掌。可这位马场妹妹,怎么也查不到她的身世!真是奇怪!”</p>
“可不是!你们都不知道,那段时间谢衙内满大街小巷地跑,就差没去排水沟找人了!结果呢,还是一无所获。”</p>
听到此处,大家一致认为有戏,不过也都懂“欲擒故纵”的道理,当着谢让的面,只能说:“这不会是那小妹妹攀高枝的手段吧?”</p>
又有人向谢让身边朋友问:“那小妹妹长得有多美?”</p>
朋友说记不清了,紧接着越说越小声,“过了这么久,估计连衙内他自己都不记得她是什么模样了。”</p>
这类花边八卦,大多是纨绔公子见色起意,掷钱抛时间,只为博得红颜笑。说是对谁感兴趣,其实只不过是想玩玩而已。</p>
大家认为谢让也是这般,于是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下一个妹妹更好。</p>
坊厅里灯不算亮,前台招待新客那边的灯光暖黄。这边说话的地方,只有一盏琉璃灯吊在头顶,灯光昏暗。</p>
谢让的半边身隐匿在昏暗里。</p>
玩笑间,大家抬眼看去,只能看到他翘着二郎腿,随性地躺着凳背,手里把玩着酒盏。</p>
他错开朋友递来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观望坊厅。</p>
还是没有找到她。</p>
那小娘子像片焯过水的野菜,穷酸,寡淡。</p>
却也耐嚼,嚼不烂嚼不透,只能反复品味。</p>
他真是疯了,才会想到来稻香坊找她。</p>
谢让起身,“听闻鲁大不仅会酿酒,调制新酒更是一绝。”话落,随意捞走两三朋友,“走,去调酒那边看看。”</p>
他是首次来,朋友却是稻香坊的常客,边走边朝他说:“谢衙内有所不知,坊内顾客越来越多,鲁大一人忙不过来,今年起就专门待在后坊专心酿酒了。前台自有小妹妹帮客人调酒。”</p>
朋友尽显浪子本色,“那帮小妹妹轮值当差,一声‘哥哥’叫得人骨头都酥了。啧,真是别有一番风味。走运的话,小妹妹会被客人带走当小妾,以后飞黄腾达就不愁了。”</p>
越是往前台那处走,越是拥挤。走到一个地方,前面已经堵得水泄不通。</p>
谢让只好坐到一旁的高凳上观望。</p>
前面更吵,朋友却更来劲,一个劲地在谢让耳边嘟囔:“看看,今日来了什么好货!”</p>
在稻香坊,客人把当值的小娘子叫作“有滋味的小妹妹”,叫作“带劲的好货”,仿佛只把她们当作交姜物品看待。</p>
当然,能来这里当值的小娘子,自然也不会祈求在这里寻到良缘。</p>
来之前,姜姝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她真来了,看见一堆垃圾货拖着长腔,叫她“妹妹”,她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p>
她舒了口长气,挂上一个无害的笑容。</p>